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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显得格外的漫长,暗无天日。随着老爷庙的消失,乡亲们失去了最后的庇护之地,面无血色,惊叫连连。
曹保国打了一个哆嗦,挣扎着站了起来,骂了一句畜生,一脚将草人踩得四分五裂,又哭又笑,踉跄着走进了黑暗中。陈天庆瞪着他的背影,拳头捏的嘎吱作响,似乎对他怀有很大的敌意。
涂萌依旧是哭个不停。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她心底的悲伤。我想过去安慰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心中烦躁,摸索着从地上捡起罗盘,朝老槐树的方向走了过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走着走着,天色好像逐渐亮了起来。雨还在下着,雷声渐渐远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意。
似乎是到了黄昏,村子里已经面目全非了,道路两侧,是倾倒的院墙,细雨霏霏,显得有些破败,有些阴森。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人在说话。
我循着说话的声音来到一个低矮的柴房门前,听到了一个女人咯咯的笑声。她似怒还嗔的笑着说,唉呀,你坏死了!
乡亲们不是都到老庙台那里去了吗?怎么还会有人?我留了个心眼儿,扒着窗台偷偷向里面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蹲了下来。
是杨九红。她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笑得正甜。
过了片刻,杨九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闷闷不乐的说,天哥,我爹逼着我嫁到张家,可怎么办吧?
天哥?我心里一动,想起先前在老爷庙里的时候,杨九红与陈天庆说的那些话,难道……是他?我壮着胆子又向里面看了一眼,这次看清楚了。真是陈天庆,只是,看上去,他突然年轻了好多。
怎么会是他呢?我心里一惊,发出了一些动静,吓得我连忙蹑手蹑脚地躲在了一旁。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我大着胆子又靠了过去,就听见陈天庆说,怕什么,大不了我找人把你抢了就是!
杨九红捶了陈天庆一下,嘟着嘴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就不怕挨枪子儿?
陈天庆笑嘻嘻的说,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杨九红又捶了他两下,把头贴在他的胸前,满脸的幸福甜蜜。她扑闪着眼睛说,那……你就把我抢去了吧,哪怕是跟你去逃荒,也强过嫁给那个混混儿。
他们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又说了一阵,天色已经擦黑了,这才恋恋不舍的从柴房里走了出来。我看得出神,没来得及躲开,心想着要糟,可他们却像是没看到我,轻声细语的走了过去。
杨九红说,明天,乡镇场有活动,我要去压轴,要很晚才能回来。
陈天庆漫不经心的说,嗯嗯。好。我知道了。
杨九红打了他一下,又说了一遍。明天,我要很晚才能回来。
陈天庆把嘴巴凑在杨九红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嘻嘻哈哈的跑远了。杨九红羞红了脸,跺着脚哼了一声,掉头走向村外。我担心她又搞出什么手段,就悄悄的跟了上去。
走出村子,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道路两旁是一人多深的玉米地,叶片在微风细雨中沙沙作响,让人提心吊胆,生怕会从里面钻出个什么东西来。为了给自己壮胆,杨九红又唱起了自己最拿手的唱段:听奶奶讲革命英勇悲壮,却原来我是风里生来雨里长……
我不敢跟得太紧,又怕被杨九红察觉了,就小心翼翼的贴着玉米地,做好了随时躲避的准备。跟了一阵子,我脖子里有些痒痒,抬手去抓了一下,抓下一片玉米叶来。我把玉米叶丢在地上,又往前走,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那片玉米叶,是枯的。现在才是夏天,玉米成熟还早,哪儿来的干玉米叶呢?我后背一片冰凉,头发都炸了起来,艰难的转过头一看,妈呀,这长在地里的玉米,分明是已经成熟的样子!
背后传来女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我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往前走,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恍恍惚惚之间,我好像看见杨九红又走了回来。她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呼喊,天哥,天哥。
玉米地里哗啦啦一阵响,荡起一道涟漪,朝着我的方向来了。我把罗盘抓在手里,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陈天庆从玉米地里走了出来,他站在路边,叼着烟卷儿,流里流气的一笑,对杨九红说,美女,赏个脸,跟小爷去乐呵乐呵!
杨九红啐了一口,轻轻打了陈天庆一拳,低着头说,去!一点儿正经模样都没有,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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