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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素深深叩拜,仪态端庄纹丝不晃,声音清晰响亮,一字一句地说:“非也。奴今日斗胆面圣,并非为太子而来。”
“何况太子包元履德才德兼备,吊唁当日并无半分失礼之处!”
一句话说完,殿中鸦雀无声,安静得像一枚针掉下都能听见。
裴安素像是半点没有意识到,继续说:“太子仁孝有德,剜心救父之举感怀天下,实乃我大燕之幸。家父泉下有知,亦当欣慰有加。”
一番话,说得皇帝和满朝大臣云里雾里。
裴郡之当朝发难再度弹劾太子失德,力欲废弃太子之位。裴安素孤身来此,本来以为是要做裴郡之的小证人,却没想当朝和裴郡之唱起了反调,竟然公然替太子站街,夸赞“太子仁孝”。
这是替未婚夫来说话来了?
满朝都已做好她来替裴郡之当证人的准备,却丝毫不知她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皇帝一头雾水地裴安素,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裴郡之却从震惊当中渐渐回过神来,心头如警钟大作,猛地朝裴安素身边走去。
“太子失德,逼奸乳母。德不配位,合该被废!”计划中的棋子给了他生生一个耳光,裴郡之怒意上头,再压抑不住,厉声质问道。
“奴读女诫,以夫者为天,天不可逃,夫不可离。我裴氏百年以贞德教女,从无再谯之妇。天犹在,奴何以弃夫?”
裴安素丝毫不答太子失德一事,只字字女诫女德,贞洁守义四个字仿若天经地义,竟让裴郡之无辩驳之力。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废立一事有关国祚,又岂容得妇人置喙!”他口不择言,衣袖一甩,转过身去。
“叔父此言差矣!奴今日来此,并非为辨太子仁德废立与否,而是为了自己。”
两人当廷争执,裴郡之坚称太子废立不由妇人置喙,裴安素半句不接他话,只来来回回咬定坚守婚约,不愿退亲。
便在两人僵持之时,安安静静跪在地上的裴安素,却突然从发髻中抽出碧绿色的长簪,猛地朝心口插去,喊声凄厉,目中含泪:
“宁载于义而死,不载于地而生。许人以诺而不能信,将何以立于世?”
玉簪只为簪发并非凶器,裴安素动作凶猛用尽全力,长簪却只将将入胸,就被守候在旁的内侍拉开。
她借势瘫倒在地,半闭着眼睛,朦胧间看见皇帝不顾威仪从龙座上奔下,焦急地指着内侍喊:“快!快救!太子妃若有了三长两短,你们谁能担责?”
又转过头来对裴安素说:“你这孩子,也太实心眼了些!睿儿如今年少,又未成亲,你不愿退亲,朕又何尝愿意了!你说就是了,何须寻死呢?叫朕如何对得起太傅在天之灵?”
大司马像是置身于整场风波之外,直到皇帝带着小心翼翼试探性地一再询问,才含笑冲着帝王点了头:“圣人所言极是。太子仁孝,裴氏贞烈,确为良配。”
年轻的皇帝欣喜过望,而中书令裴郡之一语未发,只目光深沉地低下头。
东宫之中,泰安半靠在太子的笔洗上,有些担忧地问他:“你这招能行吗?”
太子慢条斯理地悬腕,缓缓在纸上写下一笔。
当日裴家灵堂之前,小太子低声又迅速地对裴安素说:“你我婚约,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太傅不在,无人做主退亲。你只要在朝堂上坚守女则女诫,无论中书令如何攻讦,都断然不会出事。”
裴安素苦笑着回他:“如今情状,我已是半个死人。再不搏这一把,便是不想死也得死了。”
裴家一月之内,已有数次遣人递话,字字句句都让她识大体懂大局,为报父仇舍弃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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