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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古刹前的梨花树,以及梨花树下干涸到龟裂的古井犹在。
抬眸看了眼气息奄奄的天弋,一声“玉帛”卡在喉头,却怎么也叫不出声。
现在的他,同往日里的他相差甚远。他低垂着脑袋,被烧得焦黑的袈裟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同他身上的伤痕完完全全融为一体。
仅仅瞥上一眼,便知此刻的他正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遽然间,一只黑灰色秃鹫栖于天弋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他身上焦灼的皮肉。
我双拳紧攥,脑海里闪现过天弋肆无忌惮地凌虐我时的场景。
可下一瞬,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凉甘冽的稚子之音,“女菩萨。”
我眉头微拧,使了一个避身诀,替天弋驱赶着肩头上的秃鹫。
天弋冗长的睫毛早已被五行玄火烧得一干二净,他费劲地撑开眼皮,用那双一往既往,若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眸怔怔地盯着我。
一时间,他的脸上闪过一分惊喜,两分错愕,三分痴迷,四分惊恐……五味杂陈,无外乎如此。
“女施主,你怎么来了?”天弋喉头微动,被五行玄火烧坏的声音沙哑至极,比起封於乌鸦般怪叫的嗓音更难听。
他看上去窘迫至极,连连垂下头,似是不愿让我见到他此刻被烈火毁去的容貌。
我本就不是来此奚落他的,见他如此反应,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直截了当地询问着他,“你的造梦术是谁教的?”
“贫僧的娘是幻境仙灵,故而贫僧可无师自通。”
“当真没人教过你?”
天弋摇了摇头,“无人。神君一脉所修均为佛道,无人会造梦之术。至于圣君,呵!他恨不得贫僧去死。”
圣君由怨念而生,薄情寡义亦在情理之中。
不过我并未料到,他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甚至还千里迢迢远赴招摇山,放了一把火,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烧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神君当真不会造梦之术?”我再度追问着天弋。
天弋笃定地说道,“不会。不止神君不会,圣君也不会。不日前,圣君曾来过招摇山一趟。他本想询问贫僧关于虚无界气运的天机,贫僧未搭理他,他便气急败坏放了一把火将日日夜夜焚烧着贫僧的躯体。若他会造梦之术,直接闯入贫僧的梦境中窥伺一二便可,大可不必动怒。”
说的也是。
如果圣君会造梦术,他便不会千方百计地想从天弋口中套话,直接入梦便是。
只是,近来我总觉心神不宁。
一来,倾扇虽于南羌密林混元洞口自戕而亡,但她临了前那句“后会有期”却尤为诡异,如同梦魇一般时不时地萦绕在我耳边。
再者,神君本就是虚无界大陆上,唯一能与圣君相匹敌的存在。我至今仍无法相信,他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我原想着,倾扇通晓造梦之术,倘若神君也通晓造梦之术,他们之间兴许还有些渊源。
可惜,就目前来看,神君与倾扇之间,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不仅如此,圣君与倾扇之间,亦十分生疏。甚至可以说,除却圣君藏于水中月里的天机卷同倾扇有些关系,他们之间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
天弋猛然抬首,哑声道,“女施主就不问问自己的未来?”
我淡淡说道,“莫问前途吉凶,但求落幕无悔。未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
天弋怅然所失,仰天狂笑,“是啊,未来不重要。可惜,贫僧直到现在才顿悟。”
他悟不悟同我有什么关系?
我扫了一眼疯疯癫癫的天弋,深怕他突然挣脱藤蔓束缚,扑上前来死咬着我不放,旋即拉着容忌快步离去。
身后,天弋笑着笑着竟又开始嚎啕大哭,“本来今天无喜无忧,女施主为何又出现在贫僧眼前?”
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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