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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袁宏道披衣推门而出。
二人一见皆是大喜。
“肃之,想煞我了。”
张汝霖也是笑中带泪道:“刚从房师那告辞,即来见中郎了。”
“你若到京不立即来见我,我要怪你。”
“是,是。”
二人一并大笑,然后携臂走到袁宏道的书房。
“中郎在作什么文章呢?我真是久未拜读兄之大作了。”
袁宏道笑道:“最来哪有什么心思写文章,正在拜读林相入阁后所言,这文章你看了吗?”
张汝霖点点头道:“看过,但从房师那来时,他又要我好好揣摩。”
袁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眼下京中众说纷纭,至今还没有一个公论,你正好与我好好聊聊。”
张汝霖道:“我在地方这么久,对于京中风向不甚了解,当然想向中郎多请教。”
袁宏道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就抛砖引玉了。依我看来,林相所言可概括十六个字,诏复名位,循序渐进,君臣共治,求贤四民。”
张汝霖想起报上内容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袁宏道继续侃侃而谈:“眼下国事艰难,百官百姓都念起张文忠公在位时的太平景象,故复张文忠公名位可谓顺应士心民心。林相以复张文忠公名位入阁,如此声势必将负天下之望推动变法之事。”
“但当年张文忠公新政,惹来群谤,加之北宋元佑党争最后覆国此前车之鉴,也不可不慎啊。”
张汝霖道:“确实如此,我沿途也听到不少议论,不少老成持重者都对变法持慎重之见。而东林书院的几位都认为,当今政局昏暗至此,都在于朝堂上多小人少贤臣之故。然而我窃以为治天下在于知贤,却不在于自贤啊。”
袁宏道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朝野有一等声音,让林相去撞一撞南墙,碰破了头,他们再出山收拾残局的说话,不在少数。”
张汝霖摇了摇头道:“身在朝野,你说什么都行,但一入朝堂之上,即入众矢之的。”
袁宏道道:“因此林相提及循序渐进,也先安这些人之心。既然大刀阔斧之事难为之,那么就绵绵用力,久久为功,最后循序渐进,水到渠成!”
张汝霖叹道:“难怪房师与我说,林相如今如履薄冰,实在是一点不错。他今时今日这位子,一旦说错了话,行错了事,必遭来众谤,一旦不慎就是舟覆人亡。”
袁宏道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近来朝野上下有关于三贤五子,四达八骏之说越来越多,你可知为何?”
张汝霖闻言惊道:“三贤五子听过,但四达八骏又怎么说?”
袁宏道道:“四达指得是萧以占(良有),方中涵(从哲),叶进卿(向高),还有一位就是你的房师。”
张汝霖闻言色变。
“至于八骏则是李沂,翁正春,史继偕,周如砥,林材,于玉立……”
张汝霖出声打断道:“这些人都支持林相变法的,你的意思朝堂上已经有人开始罗织这些。”
袁宏道道:“没错,就如同当年乐新炉所作的‘三羊八犬十子’一样,表面看来好似是赞誉之词,实际上却是评议公卿,再流传飞语,此中怕是有人在布一个局。一旦林相出了什么差池,就给我等安一个结党乱政的大罪!”
文渊阁值房。
林延潮这间值房原先是申时行所用。
万历十九年申时行致仕后,这间值房就一直空着。
当时天子准许申时行辞相的圣旨是让他回乡养病,等病好了再回阁主政。因为这个原因,尽管这间值房朝向宜人,但其他阁臣却一直不敢占用。
就算明知道申时行九成九不回来了,但只要有那一分可能也不会僭越。
但林延潮是何人?申时行的得意门生。
当初他在野时,申时行是一月一信的催他早日入阁,甚至还戏言‘我这间值房风水朝向都不错,你以后入阁大可据此,莫要将来便宜了外人哦’。
因此林延潮入阁后,选了这间值房,言下之意就很显然了。
但就算是申时行值房,但相比他在礼部的伙房可是逊色许多。
这阁臣值房虽有内外两套间,但一面摆满了红柜书橱,都是昔年作藏书之用。今日藏书被窃大半,已作公文密档之用。所剩办公之处就显得很狭促。
林延潮对此也只能用‘宰相的值房就是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聊以自(协和)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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