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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喊,都是一惊。已经有其他官员飞跑来报,说,营地外头火光冲天,不知何时竟然来了一队人马,把他们重重围住。看其服色,乃是近畿防卫部队神武营的士兵,还有一些身着禁军服饰,似乎是大内高手。虽然口口声声叫大家出去“领罪”,但那架势,分明是要人去“领死”的。
“都是你磨蹭出来的麻烦!”白羽音气得冲冷千山嚷嚷道,“这可怎么办?”
冷千山又如何不着急!他心里清楚,不能和对方正面交锋,因为力量太过悬殊。甚至,不能突围,因为他身边的人很多都长久不亲自上阵搏杀了,绝对不是身强力壮年轻士兵的对手。
“我们……得逃出去……”他看了看向垂杨和鲁崇明,征求两人的意见。
鲁崇明深悔刚才没有真的去挖一条地道,更恨冷千山把自己搞得一身腥。不过他晓得这不是内讧的时候——以前司马非骂他们,程亦风恨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也讨厌他们,说他们就会搞内讧,搞垮了国家,他们不觉得。如今是临到自己的身上,什么恩怨都得先抛开一边去。因立刻命得力的手下去探察“敌情”,以便部署“撤退”。而向垂杨那边厢则召集了一批年轻的军官来,权当是主要战斗力,在万不得已时可拖延片刻。
不时,就有人来回报,说临近荷塘的地方包围圈有一个缺口。
“那正好就可以从那里走啦!”白羽音立刻跳了起来。
“不行。”程亦风道,“故意留下缺口,那不就是陷阱么?”
“不错!”冷千山道,“神武营的人可不是草包,不可能放着那么大一个缺口不去堵上。肯定是想诱骗我们从那里突围,边上早就埋伏好了人,只要我们一出动,他们就会围拢上来。”
言下之意我是草包了?白羽音火冒三丈,本想发作,但是看众人都忙着思考对策,没有一个人理会她,便觉无趣,只冲程亦风嘟囔了一句:“你这书呆子还真懂兵法呀!”
“咱们可以声东击西。”鲁崇明建议道,“先用门板床板之类的扎成木筏,再用自己的铠甲披挂做几个假人,从缺口处放进荷塘,造成潜逃的假象。待神武营去捕捉假人时,正好从别处打开缺口脱身。”
当即有人赞同。但向垂杨却有更好的法子:“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看假人用了几次之后,敌人就会麻痹大意,我方正好可以真人假人混杂一处从水路脱身。或潜到木筏之下,或藏身假人之中,应该都不困难。”
这果然是个更加巧妙的瞒天过海之计,但是却不能长久——如果一直不停有东西下水,外面的人总会起疑的。
“这还不简单?”白羽音道,“要紧的人先走嘛——冷千山、向垂杨、鲁崇明,你们三个是他们的目标,自然是要先走的。而我嘛,可不能无辜被你们牵连,也是要先走的——程亦风,你会不会游泳,也一起先撤吧?”
程亦风摇摇头:“不,不能走。”
“又怎么啦?”白羽音跳脚道,“你不是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舍己为人吧?你以为死在这里能进忠烈祠吗?叫袁哲霖发现你在这里,正好把你也一锅端了,给你安个造反的罪名,叫你遗臭万年!”
“不,”程亦风道,“我是说,我们不能走,也不用走。”
为什么?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为了避免正面冲突跑来让大家解散并进城请罪的是他,如今说不走的又是他?
“诸位请想,”程亦风道,“现在外面不管来的是太子殿下的人还是疾风堂的人,他们是叫大家出去领罪。诸位回京本身就打这‘请罪’的旗号,如果这时候跑了,岂不等于昭告天下之前‘请罪’之说是假的?”
“这个……”大家互相望了望。冷千山道:“你不是说,他们绑架了凤凰儿要推到我们头上么?如果他们向我们要人,如何交得出来?”
“那个……是我的推测。”程亦风道,“现在听外头喊的,并没有提到凤凰儿。我想,如果太子殿下以为凤凰儿在将军的手上,顾及她的安危,应该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来兴师问罪吧?或许是我推测错了……”
“推测错了?”冷千山差点儿没扇他一巴掌——没有十分的把握就跑来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搞乱了自己的全盘计划。这个书呆子,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不过转念又想:能够如此直接就说“推测错了”的人,大概天下间也就只有程亦风一个了。
程亦风还继续说道:“其实不管疾风堂是怎么打算的,我们应该以不变应万变。也即,要让太子殿下看到,诸位是诚心请罪,决不是来示威来对抗的,诸位是忠臣,而不是奸佞。只要能让他看到这一点,不管疾风堂有什么阴谋,都无法得逞。所谓清者自清,并不是一句官话。我们只要俯仰无愧,就让疾风堂去算计去好了。若我们成天担心他们算计,想要揣摩他们的心思再加以应对,那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和公孙天成曾经有过类似的对话,自己是想要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而公孙天成则是要比对手多算计十步。老先生足智多谋非自己所能比。但仔细想想,就算自己有洞悉先机的本领,会愿意去算计别人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不愿,还是因为不能呢?
他没有答案。冷千山等人心中则是不约而同地一震: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作为“对头”,他们素来对程亦风只有厌恶,对他的迂腐诸多讽刺挖苦,对他的成就则嫉妒万分,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个半生潦倒的书呆子身上看到半分优点,今日竟一刹那有了肃然起敬之感。
白羽音看大家愣着,不知他们心里所想,只担心他们拖拖拉拉又坏大事,就嚷嚷道:“反正一定是疾风堂绑架了凤凰儿!就不兴袁哲霖跟咱们玩阴的?那边叫领罪,转头等你们出去就把你们都杀光了,然后顺便把凤凰儿也杀了,说是你们干的。反正都已经没活人了,到太子跟前还不是随便他怎么说都行?”
这颠三倒四的推理大约也只有她想得出来,相处还不到一个时辰,大家都已经约略了解了白羽音刁蛮且自以为是的脾气。谁也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心中都想:这外头是神武营的人,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杀害未经公审的朝廷命官——除非他们手里有太子殿下的格杀令。而竣熙虽然是彻查贪官的支持者,但从一个侧面也表现出少年人对律令的尊重,应该不会做出不公审就杀人的事情来。如此一想,更觉得程亦风的说法有理,而自己先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要他们敢领罪,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竣熙不会连机会也不给他们,而哲霖也不敢乱来,留下千古骂名。
白羽音还继续说下去:“还说不定袁哲霖会可以先行挑衅,诱你们跟外头的人打起来,这样他就可以回报太子说,你们起兵造反,他把你们灭了,真是名正言顺呢……”
这话倒不是全无道理,不过若真的坚持程亦风那“诚心请罪”“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也不会让此阴谋得逞。
大家的心中都有了决定,冷千山清了清嗓子,道:“程大人,那就依你所说,我们……”
他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人“啊哟”叫了一声,房内众人同时朝那边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红衣汉子从窗户飞扑而入,看服色,正是大内的侍卫。其身手敏捷无比,左右开弓一眨眼就打倒了好几名近身的武官,一直冲到了冷千山的跟前,喝到:“冷千山,快把凤凰儿姑娘交出来!”
冷千山一愣,怒道:“满口胡言,你倒看看这里哪儿有凤凰儿?”
“休要狡辩!”来人道,“凤凰儿姑娘和霏雪郡主查出你们伪造证据诬陷司马参将,你就将她们绑架——你可知道凤凰儿姑娘是太子殿下选定的正妃,你胆敢伤她,就是谋害未来的皇后,必要株连九族!”
竟然编造出了这么个说法!白羽音生怕被人看见,赶紧躲到程亦风身后。
“笑话!”向垂杨骂道,“司马勤如果是被诬陷的,那诬陷他的人也是袁哲霖。我们几个人虽然做了些不正当的事,不过我们敢做就敢认。你不要以为我们回来请罪了,就把什么坏事都推到我们身上。”
来人却是不听,而此时,又“扑扑”几声,数个红衣汉子闯进屋来:“把逆贼拿下!莫让他们伤害凤凰儿姑娘!”说时,已经朝冷千山攻上。
“这里连凤凰儿的影子都没有!”程亦风忍不住怒斥,“是太子殿下叫你们来的么?他若担心凤凰儿,怎么会如此鲁莽?你们是袁大人派来的吧?”
“程……程亦风?”那几个红衣汉子都是一惊,“你……你怎么在这里?”
“呔!”程亦风喝道,“你们居然对我堂堂大学士直呼其名,可见不是大内侍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疾风堂的吧!你们入朝为官,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兴国安邦,还是为了祸国殃民?”
红衣汉子被他骂得愣了愣——显然,程亦风已经猜中了他们的身份。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一齐朝程亦风扑了上来。冷千山等人也料到他们会有此举,抢步上来搭救。而白羽音则是叫道:“好哇,我猜的果然没错!袁哲霖就是要跟咱们玩阴的!什么领罪——外头叫着要领罪,里头就派人来杀人灭口!该死的姓袁的,要是不能灭了你,我霏雪郡主的封号就给你算了!”且骂着,也加入了战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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