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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亭的老板娘正在炉子前坐着,似乎是因为没想到雨天还会有生意,正在发呆,猛地听到有人声,惊得跳了起来:“几……几位客官,要……要点儿什么?”
“怎么见到我们好像见到鬼似的!”白羽音厌恶地打量着这个中年妇人,“亏崔抱月还说你诚实可信!”
“崔女侠?”老板娘的眼睛一亮,“崔女侠来了?在哪儿?”
“崔抱月有事回营地去了。”白羽音道,“怎么,难道她不来,你就不卖茶给我们么?”
“这个……”老板娘笑着,“哪儿敢……不过……不过我当家的病了……今天都没好好开张,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几位如果要喝茶,还请到别家去吧。”
“谁稀罕你的茶!”白羽音道,“还叫我们上别家去?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里除了你家,还有别家吗?何况下着这么大的雨,我们是来避雨的,一会儿崔抱月来了,你请我我都不留下!”说着,自己捡了张干净的凳子坐下,又问程亦风:“你要喝水么?我想他们没有茶,清水总是有的。”
程亦风倒并不口渴,只不过看到这老板娘神色甚为慌张,心中起疑:难道这里有什么古怪?他给小莫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为免节外生枝,我们不如还是离开这里吧!
小莫会意,就要出门去赶车。白羽音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恼火起来:“干什么?她叫你上别家,你还真上别家去呀?你这人怎么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程亦风,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你?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实在不知要怎样对付这个刁蛮郡主。程亦风正待一笑了之,冷不防后堂忽然扑出一条黑影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按在墙上:“程亦风,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被扼得差点儿透不过气来,程亦风定睛一看,这人正是董鹏枭,不禁大惊:“董……董将军,你……真的越狱了?”
“没错!老子是越狱了!”董鹏枭道,“你是来抓老子的么?”
“我……咳……”程亦风艰难道,“你看我这样子……能抓你么?”
董鹏枭看看这个文弱书生,又看看旁边惊愕不已的白羽音还有小莫,皱了皱眉头,稍稍放松了掌握道:“那你来干什么?”
“我们只是经过这里,来避雨而已。”程亦风道,“董将军,越狱要罪加一等,你怎么做这样的傻事?”
“你们逼我的!”董鹏枭怒气冲冲,“你们逼我上绝路——你,还有袁哲霖!逼我如此,我还有什么选择?”
“喂!”白羽音跳了上来,“你说什么屁话?他哪里逼你了?袁哲霖要把你们一网打尽的时候,程大人可是在东宫长跪给你们求情呢!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和袁哲霖可不是同党,我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你是谁?”董鹏枭莫名其妙。
“我是……”白羽音犹豫了一下。程亦风知道她大概想尽量隐瞒身份,就替她掩饰道:“这是……我的一个随从,她是才从……杀鹿帮来投靠我的,所以说话比较没大没小,请将军不要见怪——将军究竟为何越狱?”
“我……”董鹏枭咬了咬嘴唇,四下里看看,程亦风的确不像是带了人来抓他的样子,再说那天东宫长跪的事件他也听说了——这书呆子应该不会和哲霖一党。于是放开了他,道:“由不得我不越狱——有人要杀我!”
“是谁?”程亦风觉得自己这一问很多余,“是疾风堂么?”
“我看就是了!”董鹏枭道,“昨天冷千山他们到了芙蓉庙。消息一到,便有人来刑部审我,问我冷千山究竟有什么打算。我忖度,冷千山这样大张旗鼓的回来,或者真有扳倒袁哲霖的法子,可惜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跟外面联系过了,又怎么会知道他的打算?就知道也不能告诉他们——他们审来审去,闹了好久,忽然那审问的人就掏出刀子来捅我——”他说着,捋起袖子,只见胳膊上一道半尺长的伤口:“要不是我用胳膊挡着,这一刀就捅到我胸口了!还好我在狱中闲来无事都在练功,拳脚功夫没有荒废,跟这杀手斗了五十来招,才将他打败。他看不敌,就夺门而出。我追了出去,才发现他大约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竟然把大牢里的看守全部都迷倒了!”
“迷倒?”白羽音道,“方才听人说,你把狱卒全杀了呢!”
“我也没仔细看。”董鹏枭道,“或者狱卒是全死了吧。我当时只是想,这伙人不会就此罢休,我可不能坐以待毙,就趁着这大好机会逃了出来——本想去芙蓉庙投奔冷千山,谁知走到半路,看到冷千山被神武营抓回去了……他娘的!袁哲霖这小子,竟然已经可以只手遮天了!所以我如今是无处可去,暂时避在这里,再做打算。”
看那茶亭老板娘瑟瑟发抖,肯定是家人被董鹏枭挟持了。程亦风摇摇头:“董将军有所不知,冷将军不是被抓回去的,是回去告发疾风堂的。”当下把前夜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回:“他们坦坦荡荡面对刑部,疾风堂就没有可乘之机。冷将军手里有疾风堂给他的密信,我们又抓到了这几个刺客,如果董将军也跟我们一起回去,虽然不能说是铁证如山,但太子殿下也不得不相信疾风堂的确玩了许多阴毒的花样。”
“你让我回去?”董鹏枭惊愕道,“我好不容易逃脱升天,你竟然叫我回去送死?”
“回去如何是送死?”程亦风道,“将军如果就这样亡命天涯了,才会一辈子背负不白之冤。将军应该回去自首,回去揭发疾风堂的阴谋。惟其如此,才能扭转局势。”
“这……”董鹏枭犹豫——若是加上他也扭转不了局势呢?“我毕竟还有一条越狱的罪……如果太子殿下不讲情面,不听我解释呢?况且,我也没有证人……”
“那你想怎样?”白羽音忍不住插嘴道,“想躲在这里看看冷千山是不是能扳倒姓袁的?如果他成功了,你就出来分一杯羹?如果他失败了,你就逃之夭夭?呸!你想得倒美!我要是冷千山,你今天不帮我,我明天就要你死得更难看!而疾风堂嘛,如果不幸叫他们胜出,以他们那高超的追杀本领,你除非到地府去,否则别想逃出他们的五指山!”
“你——”董鹏枭恼火万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今日落难,连程亦风一个小小的“随从”都敢这样嘲讽他。不过,冷静的想一想,这话何尝不是真理?这次人证物证俱在,是个扳倒疾风堂的大好机会。自己回去了,和冷千山等人众口一声,或者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就此远走他乡,那就永远没有平反的一天了——要不就是大家被哲霖害死,要不就是冷千山获胜,然后对他今日明哲保身之举怀恨在心,让他不得超生。不如一搏。战场上千军万马都杀他不死,今日怎见得死在一个黄毛小子的手上?就把心一横,道:“好,我跟你们回去!”
“真的?”程亦风大喜,当即对董鹏枭一揖到地,“多谢将军!催女侠少时就到,届时民兵给将军保驾,便不怕疾风堂偷袭。”
“民兵保驾……”董鹏枭听到“偷袭”就有点儿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冷千山有神武营和邱震霆、管不着两位大侠保护着,自己却只得崔抱月这鲁莽妇人和几个山野村夫?“这……安全么?”
程亦风一拍胸脯,道:“董将军放心,不仅有崔女侠,有民兵,还有我程某人呢!我程某人除了有些‘宿娼’的旧罪之外,没什么可以让疾风堂告发的,所以他们没有理由来‘格杀’我,如果要动我,那就是刺杀了,是天理难容的。我程某人就和你董将军粘在一起了,我做你的挡箭牌,看他们敢动你一根寒毛!”
董鹏枭好像听了天书,怔怔地盯着程亦风——这个书呆子,脑袋里究竟转的都是什么主意?他的那个“计策”根本就称不上是计策,几乎就像是硬拼——说是大胆,简直不顾后果,说是耿直,简直愚蠢。若说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那么程亦风会不会另有目的?一直以来,他们之间只有争斗——或者不如说,是冷千山一党单方面的跟程亦风唱对台戏,给他找麻烦。他为什么要帮他们呢?当天东宫一跪,董鹏枭就已经很不理解,今日这书呆子又只身犯险——如果程亦风告诉他的一切经过都是真的话……他实在不能理解。
这时白羽音也忍不住了,道:“还有我呢——实话跟你说吧,我也不是什么杀鹿帮的。我是康王府的霏雪郡主。谁敢动我一根头发,那才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也来给你当挡箭牌,够不够?”
“郡主?”董鹏枭瞪大了眼睛,又看看程亦风,“这究竟是……是……”
“你不要再‘究竟’了!”白羽音道,“昨天夜里要不是冷千山婆婆妈妈,也不会闹得大家差点儿被神武营射成刺猬。你现在唧唧歪歪的,是不是想拖到袁哲霖派的追兵赶到,把咱们都杀了?”
她话音刚落,忽然“嗖”地一支羽箭擦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吓得她“哎呀”尖叫,赶紧摸了摸脸,生怕毁容,接着才骂道:“是谁?藏头露尾?是不是疾风堂的?”
还要继续骂下去,已经被小莫飞身扑倒。而董鹏枭也拉着程亦风躲到了桌子下面。羽箭嗖嗖不止,竟比外头的雨点还要密集,眨眼的功夫,茶亭中的桌椅真的被钉成刺猬一般。那来不及躲藏的老板娘,可怜被一箭穿心,钉死在墙上。
“一定是疾风堂来了!”小莫道,“大人,现在可怎么办?咱们完全不能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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