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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众人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潇潇,见解独到!”
而崔抱月等人却警觉了起来,细听下文。
潇潇道:“我不管是真闹鬼还是假闹鬼。反正那宅子空了很久了。今天我们郊游去的时候,来了个公公,自称在坤宁宫给皇后当差,皇后说他多年侍奉有功,准他在京城置一座宅院将来好养老。他看中芙蓉庙那宅子了,今日就带了风水先生前来,要看看怎么修葺改造才好。”
“一个阉人还讲风水?”众人嬉笑道,“难道他还指望能子孙满堂么?真是笑话!”
潇潇继续说下去:“本来今天邀我去郊游的张员外就是想去看看鬼屋里那两句稀罕的诗。不过既然那屋子都成了人家的,我自然劝张员外退出来啦——可是他偏偏不看到闹鬼就不甘心,跟那公公好说歹说,非要看了那两句诗才走。公公倒也好说话。不过,等我们看到诗的时候,那风水先生突然说某某方位有煞气,会克住这公公未来二十年的运势,又说有什么阴魂作祟——”
“莫非真的有鬼?”众人好奇。
“屁!”潇潇道,“风水先生不这么说,还怎么赚你银子?他教那公公如何破煞气。张员外也是,非跟去看热闹。到了那煞气源头,果然是有个坟的——什么文正公?还有好些人在哪里拜祭呢,据说今天正好是这个人的忌日。”
“这风水先生还真灵验嘛!”众人嬉笑。又有一个世家子弟皱眉道:“你说‘文正公’,难道是于适之于文正的坟?”
“就是这个名字!”潇潇道,“这是什么人?我看祭拜他的挺多的,而且都是书生。他难道是个大官么?要是大官,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这人过去官至崇文殿大学士,不过元酆元年就死了。”这世家子弟答道,“听家父的几个幕僚议论,此人的确是位大忠臣,所以才能谥为‘文正’——听说他的谥号还是皇上钦赐,牌位迎奉忠烈祠。而芙蓉庙的那间宅子好像正是他家的旧宅,过去墙壁上有些题咏,都是他的门生和朋友所作的祭文。”
“是个挺大的官嘛!”潇潇道,“那这太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他说这坟碍着他的风水,叫人把坟掘了,当场就砸了墓道的条石。那些拜祭的人怎么能答应?两边就打起来啦。我当然叫张员外快走,免得殃及池鱼,谁知他连这种热闹也要看——树枝石头乱飞,万一打到了我可怎么办?我就不理他,自己先回来了。”
“这张员外真是睁眼瞎!”大家骂到,“放着潇潇姑娘这样的大美人不看,又是看鬼宅又是看打架,暴殄天物!”
他们那边自喧闹,崔抱月等人却凑到一起低声议论:虽然崔抱月在坤宁宫偷听并没有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连韩国夫人和于适之的关系都没弄明白。但是她知道,芙蓉庙的宅院,宅院上的诗句都和皇后害死韩国夫人的往事有莫大关系。宫里的人突然出现在芙蓉庙,且偏偏挑在宅院故主于适之忌日那一天毁坏他的陵墓,莫不是有阴谋?
“我看皇后是想引对手出来。”崔抱月道,“不知公孙先生在哪里,要及早通知他才好。”
邱震霆和管不着也同意,三人于是打算离开。不过,正这时,外面慌慌张张跑进一个丫鬟来:“潇潇姑娘,妈妈找你!”
“我椅子还没坐热呢!”潇潇不耐烦道,“做什么?”
“素素姑娘叫凉城府给抓了。”丫鬟道,“妈妈说,你跟孙大人熟,让你去通融通融——”
“素素怎么会被抓了?”潇潇奇道,“她不是陪她的相好——那个什么户部的文大人郊游去了么?”
“是郊游去了!”丫鬟道,“但是文大人说今天是一个什么人的忌日,他很仰慕这个人,要去拜祭,没想到在那里跟几个公公起了冲突,被凉城府的衙役抓了。”
她这样一说,满桌皆惊。“原来素素也去芙蓉庙了?”潇潇道,“唉,我就说跟着那个文大人没什么好。穷死了的京官,还专惹麻烦——话说回来,文大人自己好歹也是个官,算起来还是程亦风大人的门生呢。他这么喜欢素素,自己去给素素说句话,不行么?”
“要是顶用,妈妈也不着急啦!”丫鬟道,“凉城府把所有在那里拜祭的人统统抓了起来,除了像文大人这种身有功名的没人敢动,其他不管男女老幼统统倒了霉。光是各处堂子里的姑娘就抓了十几个呢!谁不是陪着相好的去芙蓉庙的?没一个说得了情的。”
“这么兴师动众?”潇潇噘嘴皱眉,“那你叫我去找孙大人也没有用呀……”
他们自吵嚷,崔抱月等人却是再也不能等了,飞速冲出来赶到公孙天成家。那看门的童仆说,老先生一早就去拜祭故友。崔抱月等人怎不更加着急跺脚,再转头跑来凉城府,芙蓉庙“斗殴闹事”的一干人犯已经全部押到,不过并不见公孙天成的影子。
凉城府尹孙晋元升堂审问。一边是坤宁宫大太监戴喜——鼻青脸肿,尖着嗓子大叫冤枉。另一边则男女老幼一应俱全,除了之前那丫鬟提到的儒生和倡优,不乏寻常百姓。而未被逮捕却跟着来助阵评理的大多是官员——除却素素的相好“户部的文大人”文渊之外,还有好几位风雷社的年轻人,都指着戴喜,愤慨无比:“文正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当今太子殿下所行之新法也有数条出自文正公生前的设想,你竟然敢毁坏他的陵墓?”
戴喜也不甘示弱:“我不过就是砸坏了他墓道上的砖头,你们却把我打成这样——皇后娘娘恩准我置办宅院,那地方是我的,我爱怎么修就怎么修——你们这里有于家的后人吗?要是有,你们迁坟就是了!”
“简直荒谬!”文渊骂道,“文正公的谥号乃皇上钦赐,他的灵位也由今上亲自迎奉忠烈祠,你如此行径,何止是对文正公不敬?简直是对今上不敬!”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崔抱月等人自然无心细听,迅速地在人犯中扫了一遍,没有见到容貌和韩国夫人相似的,大约素云并不在其中吧!此事若系皇后的圈套,必不会就此罢休——为今之计,当火速找到公孙天成,再求应对。
当下三人分头行动:管不着的身手灵活神出鬼没,便去芙蓉庙打探,邱震霆到程亦风府等各处去搜寻,崔抱月则利用命妇的身份去宫里探听消息——对于这个分配,最不满的当然就是崔抱月,要她和宫里那些虚伪的人演戏,比要她以一敌百跟人动手还要命。可是她也别无选择,唯有搜肠刮肚找出了一条理由,去求见皇后。
可以想见,她的理由十分的不高明——她说她要告老还乡。皇后听了自然十分莫名其妙:“陈国夫人三天前才受封,又对本宫说了许多操练民兵的打算,怎么突然又要还乡?”
“臣……”崔抱月按照自己编造的理由回答,“臣的师父病重,希望臣能回去见最后一面。”
“那倒是应该去尽孝的。”皇后道,“本宫听说你以前是做镖局的,那么你师父也是这一行了?”
“正是。”崔抱月道,“师父教导过,走镖靠的不是拳头,是面子。与其打遍天下,不如和天下人交朋友,有一次……”
她想要等着外面向皇后报告戴喜被抓到凉城府的消息,然后看皇后是何反应,于是尽量拖延时间,天南地北地胡吹。边说边观察皇后的表情,生怕一道懿旨将自己打发出去,那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所喜皇后似乎对她走镖的经历十分有兴趣,且听且笑,还时不时对身边的宫女点评:“你们看看,咱们宫里的女人,都说养尊处优,却哪里体会得到江湖的乐趣呢?”
终于,崔抱月的各种奇遇都快讲尽了,才听内务府总管孙镜轮跪行进来报告:戴喜被抓了。
皇后听他说了经过,自然“震怒”,呵斥道:“我准他买宅子养老,可没准他挖人家的坟!文正公是什么人?是本宫的姐夫!他还有胆让本宫评理?你去告诉凉城府尹,这个奴才本宫从此不管了,随他发落!他得罪了些什么人,好好赔偿人家——他私下里存了多少财宝,本宫清楚得很!都抄出来,赔给人家!”
她忙着交代孙镜轮,崔抱月就直向符雅使眼色。符雅不得已,靠近了,道:“我的姑奶奶,你这时跑来胡天胡地地说些什么!”
崔抱月瞥了皇后一眼,小声道:“不就是那件事——芙蓉庙的坟是皇后让人铲的吧?为的是引她的对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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