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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周遭宋军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势。
正北面,宋军长斧重步阵列迅速停下整队,后方尾随的的宋军阵列开始朝着露出缺口的部分迅速集合,以作冲击上的防范后备。
东面战线上,郦琼部陡然停止了融入身后大阵的动作,转而努力维持阵型,与耶律马五以及完颜斡论对战的区域也瞬间激烈了起来,双方一时间都咬紧了牙关。而更东面几乎是贴着营地的讹鲁补,也毫不犹豫,不顾身侧有厚重宋军军阵,直接提速施压,明显是要与拔离速相呼应。
往西看去,也就是高地两个制高点偏东的这个周遭,暴露在外的御营中军的张玘部与牛皋部保持了严肃的沉默,明显是在整备军力。而在这两个军阵后方,两个制高点的中间位置,已经休息了半个时辰的御营左军背嵬军也重新开始在高地上布阵,俨然是准备必要时前来支援。
至于南面,之前作为骑军大阵出击的部分重骑、轻骑也陡然加速,在刘錡、张宪、李世辅的号令下几乎尾随不停。
提速、逼近,被后方五色捧日旗催动的前方合扎猛安忽然全速发动,一个直趋身前化为冲阵前锋,一个转身向上化为壁垒,试图抵住来自于高地的夹击。
但居高临下的张玘部与牛皋部丝毫不为所动,他们齐齐放弃了阵地,自上而下倾泻而来,以步兵大阵朝着金军骑兵侧翼奋力冲来。
不过,最先接战的还是北面,抢在侧翼宋军步兵抵达之前,金军骑兵便已经全部提速,然后便是浪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当先的合扎猛安,十个谋克,约七八百名铁浮屠,根本没有常规骑兵战术选择,只能带着某种必死的决心,随着忽然爆发的一阵喊杀声,简直是生穿硬凿一般,一头扎入了宋军的那面‘墙’上。
他们轻松突破了第一列斧林,当面的长斧重甲武士几乎全军覆没,沦为马蹄下的践踏物,一名统领官也直接战死;相当一部分继续突破了第二列枪林,这个时候金军铁浮屠的伤亡就非常明显了,斜斜插入湿润泥地的长枪对战马起到了强烈的阻碍作用;少部分冲破了第三列斧林,更少的部众越过了第四列,甚至于第五列,但只有寥寥数人越过了第六列……而此时的宋军在这个地方已经足足摆出了十列枪林。
一冲不成,这支铁浮屠自然要尝试将部众拉扯出去,但两侧宋军早就分出两列,在两名统领官的带领下自两面包夹而来,随着宋军报复性的喊杀声,长枪轻松制住已经没有了速度的铁浮屠,长斧高高举起,马上砍人,马下斫腿……在任何时候都状若无敌的铁浮屠利用开始的冲刺造成了巨量杀伤,可一旦丧失了机动性,却反过来立即沦为被长斧长枪重步屠杀的对象。
长斧重步配合长枪,本来就重甲骑兵的宿敌。
远远看到这一幕,尚在高速进发中的拔离速心中微微一颤,但却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反而穷尽全身力量,奋力喊杀,率领身后主力大部冲向了正在屠杀铁浮屠的宋军,并再度造成了巨量的伤亡。
但他们因为前面铁浮屠的停滞,根本没有突破宋军的铁墙,而且,随着战线上的旗帜挥舞,更多的长斧与长枪,在杨沂中和张子盖两人亲自带领,从更宽的两翼再度折叠了过来,尝试着将包括拔离速在内的更多金军骑兵再度裹住。
拔离速部的战马就已经是寻常甲骑而非具装甲骑了,长枪更轻松的能制住战马,大斧也能更轻松的能够斫断马腿。
一旦包夹住,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当然,金军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更后方的金军骑兵部队努力向前,尝试救援,那个负责阻碍高地夹击部队的铁浮屠也直接调转马头,俨然对拔离速忠心耿耿,但这直接引发了更可怕的事情……失去钳制的张玘、牛皋二将不顾一切催动军阵冲下来,几乎尾随着那个合扎猛安顶住了金军骑兵大阵的侧翼,与此同时,御营骑军的骑兵无论重骑还是轻骑,全都自后方蜂拥而至,配合着本就在另一侧的郦琼部,四面部队居然将整个金军骑兵大阵给牢牢锁住。
而与此同时,更多的长斧重步兵与长枪重步兵再度从两面折叠了过来。
拔离速和他的精锐骑兵,整个陷入到了宋军的钢铁密林中。
这个时候,东线战场上,已经没人在乎什么讹鲁补和耶律马五了,便是耶律马五和讹鲁补也都在尝试去打通与拔离速的联系,只是郦琼对此不太乐意而已。
没有奇迹和意外,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还是宋军,无数的宋军在王彦、杨沂中、张子盖、郦琼、刘錡、张宪、李世辅,甚至包括耶律余睹的指挥下自四面八方疯狂涌上,层层叠叠,宛如包裹粽子一般层层钳制住拔离速部。
这种包裹,当然不可能是全面包围,但却足以让拔离速部失去成建制大规模机动的可能性。
果然,大约两刻钟后,拔离速部便失去了大量的活动空间与活动速度,就好像落入蛛网后失去生命的猎物。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刚刚的那场冲锋已经证明,失去了机动性的骑兵,就是宋军甲墙斧林的猎物,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屠杀与彻底崩溃逃散两个选项。
“那面旗下便是金国的大元帅?!”
一队宋军骑兵自后方迫来,却根本不老老实实堵截后路,反而从坡上飞驰而过,从侧翼牛皋部后方插入金军骑兵阵中,为首一将人高马大,手持一条浑然一体的巨大铁矛,在雨水中遥遥指向尚在局部运动的五色捧日旗,语气之中兴奋难掩,却不知是向谁询问。
“你这厮还管什么元帅不元帅?!”满身大汗的牛皋就在旁边不远处,闻言几乎是气急败坏。“现在这个破样子,元帅有什么用,有用的是那面旗,砍了那面旗,这支骑军便要大溃了,便也是今日全军二十万众的首功!”
那状若夯货的骑将,也就是杨再兴了,闻得此言,愈发振奋,立即挥舞手中大铁枪,率部奋勇向前……其人铁枪既长且重,扫荡之处,既有长柄兵器优势,又宛如钝器横砸,金军骑兵虽尽数重甲,却无人能当,何况铁骑时不时还能挑起金骑,甚至上面锋锐之处,也时不时割开战马血肉……区区百人,尾随其后,真就宛如披荆斩浪一般从密集的金军骑兵中杀开一条血路,直直往千把步外的五色捧日旗而去。
话说,按照眼下局势,东线宋军本该奋力堵住金军三面,等待越来越多的长斧重步汇集过来,吃下这股金军,继而重新整队,横扫整个东线。
但眼下,牛皋既见到如此悍勇之将,又如何会平白浪费机会?
其人稍微一怔,便即刻挥舞铁锏,号令部众随杨再兴部之后快速进发那面帅旗:
“跟上去!跟上这使大铁枪的鸟厮!”
战场的制高点上,赵玖当然不知道杨再兴与牛皋汇合到了一起,而且正要大发神威,便是知道也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拔离速的冲锋,失陷。从远处看,刚刚的那个冲锋根本没有那么惊险,就只是如同一条鱼撞上一个网……网没破,鱼却已经脱力了而已。
所以,这位官家只是面色如常。
周围帅臣、将官、近臣、咨询们,有心呼喊称胜,但赵官家如此姿态,却居然还是无一人敢做振奋之态……当然,已经有不少人释然下来,龙纛下的气氛也稍微缓和。
唯独片刻之后,这位官家将目光从东侧收回,转向了南侧,气氛却又再度紧张起来。
原因很简单,顺着赵官家的目光看过去,此时的南侧坡面上,相当一部分战场上,宋军正在陷入苦战,而且还有一名节度使级别的大将深陷其中。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缘由,还是之前那场冲锋。
彼时,金军甲骑三面而出,位于高地东南侧的御营骑军迎面冲下,再加上金军大队本身出兵有一定间隔,所以一冲之后,金军骑兵明显被分成了两大股。
一股则在高地南侧中部以及西部,看旗号正是完颜活女和完颜剖叔,还有相当的合扎猛安,目标明显就是这个制高点,就是这位正在观战的赵官家及其身后龙纛,也就是他们导致了很多南侧战线宋军的苦战;另一股在高地东侧,正是此时陷入到宋军阵中的拔离速以及讹鲁补部,而拔离速的目标此时已经毋庸讨论,他明显是想击穿宋军的最后精锐长斧重步,控制住这‘最后一掷’给完颜活女与完颜剖叔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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