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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余罪点点头。
“刚才有人打你?”管教问。
“没有。”余罪愤愤地说了谎话,不是一定要这样说,但他已经知道此时自己该怎么回答。
“哦,是锻炼呀……”管教笑了,一指二十余间监仓的甬道,“这儿锻炼吧,俯卧撑,一人二百个,自己数,别停啊。”
牢头意外地很老实,马上一趴,做势手撑着。余罪稍慢了半拍,马上被管教一巴掌拍在肩膀上,他一瞪眼,管教很不客气地吼道:“快点,我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人,可在这儿,你得搞清楚谁说了算!还是说你想试试这个单仓?”
对了,我是犯人。余罪猛然省悟自己的角色了,是被管教的对象。
他一下子趴下,开始做俯卧撑了,做得很标准。管教看两人老实了,没当回事,自顾自地踱着步,向铁栅外走去。关上了大门后他在铁栅外饶有兴致地看着,就像看耍猴戏一般。
以贱制敌
特殊的地方总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特殊规则,这里也是,而且身穿警服的管教狱警是这个环境绝对的王者,即便在外面是再凶恶的悍匪,在这里也不敢挑战管教的权威,哪怕对方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比如林管教的年纪就不大,二十出头而已,他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大佬、大枭级别的人物,在这里趴着做俯卧撑,那样会让他有一种成就感。
看两人做俯卧撑还算老实,林管教踱着步子,到管教室去了。每天就是把这些人渣训来训去,毫无新意,他准备去倒杯水,再回来挨着个从猫眼瞧瞧,揪几个违反规矩的出来教训教训。
管教的身影刚一离开,牢头开始偷懒了,两条胳膊轻轻一放,胸挨着地面,舒展了一下发酸的胳膊。让他奇怪的是,被打的这个新人体能居然不错,被人揍了,又做了三十多个俯卧撑,居然气都不喘。
“新兵,叫什么?”牢头轻声问着。
“老子姓操。”余罪头也不回地说道,惯于投机摸空的他也停了,也像牢头这么歇着。
“姓曹啊,叫什么?”牢头问,理解有误。
“名叫……你爷。”余罪撇着嘴道。
“曹你……操……骂人?”牢头一愣,咬着嘴唇把后半截吞下去了,瞪着余罪,那眼睛里的凶光犹盛,看得出曾经也是咤叱一方的人物,最起码不是偷包摸口袋的小贼。
“骂你怎么了?老子不敢惹管教,还不敢惹你?只要还在一个仓,我他妈迟早得勒死你。”余罪侧脸,两眼露着凶光,恶狠狠地道。
狭路相逢,凶者胜,恶者赢,这个地方潜规则和警校类似,余罪觉得自己适应得很快。他和牢头没仇,不过如果牢头和你有仇的话,那全仓的人都会和你有仇,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余罪下定决心要拿这个货开刀了。
有了前面把黑大个勒倒致伤的经历,余罪的凶相让牢头打了一个寒战。这个很帅的牢头明显不是靠拳头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估计也就是个有钱主,外面送的东西殷实。余罪早看出来了,果不其然,这人巴结上自己了,小声道:“我叫傅国生,道上都叫我富佬,跟着我干,我保你出去一年赚几十万……就在里面也亏待不了你,想吃什么喝什么,我叫外面送。怎么样,咱们和解?”
怕了,这位养尊处优的牢头看来真怕碰上个不要命的,偌大身家折在个无名小辈手里,那外面的花花世界可与他无缘了,特别是他对这位新兵那招踹裆记忆犹新,他想到了自己被踹的后果,未免又一身冷汗。
余罪笑了,龇着带血的牙齿,不屑地道:“刚才不是还教育我吗,一句话就想扯平……几十万?你他妈也穷得只剩裤裆里的两个蛋了,你拿出几十万我瞧瞧?”
“老兄啊,关公都有走麦城的时候,谁能没个落难的光景……你不信是吧?我换了三个监仓,都是老大,我从来不打架,不过能打架的,都被我养着。想抽什么牌子的香烟,想吃哪家饭店的大餐,你列出来了,一天之内包你满意。”牢头折节下交了,而且越结纳不到,越让他惶恐。
行善不一定有好果子,但作恶的效果可是立竿见影。
“呵呵,我信。”余罪道,似乎被说服了。
“对了,就是这个样子嘛,我傅国生向来以德服人,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事好商量啊。”傅牢头道,紧绷的脸色笑开了。
“哦,你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余罪问,慢慢地回过脸来。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到了地上,牢头喜出望外,点点头,微笑着向余罪示好。余罪也笑了,两人此刻就像相逢一笑泯恩仇,非常和谐。
可不料余罪一努嘴,猝不及防地“呸”一声。牢头一闪,哎哟,一大口带血的唾沫沾在他上唇部位,黏糊糊的,恶心得他直想吐。他想还击,不过生怕又挨揍,硬憋下了,憋得尴尬不已。
看对方这德性,余罪这才笑着道:“你说的,君子动口,那我就当回君子。”
“你个……”牢头火气上来了,可不料刚一擦脸,余罪又是一阵“呸呸呸”,而后又上手揪着他头发直往脸上唾。傅牢头受此奇侮,挣扎着从余罪手里挣脱,打着滚喊着:“哇!我要杀了你!哇……好恶心啊……”
边擦脸边惊声尖叫,牢头惊恐地离了好远,管教风风火火奔出来,喊着又怎么了。不过等他到时,却看到了新人在中规中矩地做俯卧撑,而牢头却像遭受非礼的女人一般,靠着墙,大喊着救命。这回什么也不顾及了,直指着余罪道:“林管教,他唾我……唾我脸上了,好恶心。”
“怎么回事?”管教愣了,看着余罪。余罪单手支地,一指牢头道:“他不听管教指挥,不好好俯卧撑,偷懒,这种人谁看见谁也得唾弃,所以我就唾了他一口。”
余罪嘴上边说,边老老实实地做着俯卧撑没停。管教愣了下,且不论谁对谁错,不过这样堂皇的解释可是头回听到。他哈哈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开心的笑话一样,反过脸却是指着牢头道:“你,继续,听到没有,连新人都看不惯你。”
傅国生又恼又羞又气,而且还有点恐惧,不过在管教淫威四射的目光下却不敢造次。他又一次躬身趴下,老老实实地做着俯卧撑,而且还不时地瞄着余罪,生怕自己再中招。做了若干个,余罪估计着他的胳膊快酸了,猛地一停,嘴一撇,喉头一梗,作吐痰状。看到了这个动作,傅国生吓得赶紧拿右胳膊去挡,可不料左胳膊一酸,“咚”地摔了个狗啃屎。疼得他“哎哟”乱叫,耍着无赖,不做俯卧撑了。
管教瞧见这个小动作,看得喉头一噎,差点被一口茶水呛着。刚要训人,可不料又被傅牢头的德性逗乐了,他拎着水杯,捂着鼻子笑着,闪过一边消化这个笑料了。
“就这么点出息,不过如此嘛,有事找管教挡着,你可不配当老大啊。”
紧接着就是一声低沉的叹息,傅国生抬头时,余罪已经平静,却撞到了让他觉得更阴森的眼神。傅国生猛然间省得自己失态了,作为牢头,其责任就是约束一监仓的人,不给管教找麻烦,犯人的事犯人自己解决,可此次破了禁忌的,恰恰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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