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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太太心下一动,果然给儿子劝得心下回转,拭泪道,“到底名声不好听。”
“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别人说起我来,少不得还要提一提我以前被发配的事呢。”夏老爷叹道,“媳妇嫁给咱家时,咱家正是寒微,亲家半点不嫌咱家,难道咱家日子刚刚好过,就因有人中伤媳妇要责难于她,这中正中小人奸计么?还有,让别人怎么想咱家。老话还有‘糟糠之妻不下堂’呢,文哥儿还没大出息,就富易妻贵易子,那才叫人瞧不起。”
夏老爷细细的将老娘的心劝的回转过来,夏老太太依旧气不顺,道,“想来在咱们东穆国,我是天下头一个被孙媳妇指着鼻子骂的太婆婆了。”
夏老爷笑,“母亲又说这话,媳妇哪里敢对您不敬呢。想是她心里又急又愧,一时心绪大乱,才说了不中听的话。老太太不宽容他们晚辈,谁还宽容他们呢。”
夏老太太哼唧一声,夏老爷笑,“明儿有空,我陪母亲去山上拜拜菩萨吧。家常过日子,先前那么大的坎儿都过来了,如今这算什么,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我就是放在心上,也没人知情,白做了恶人。”夏老太太阴阳怪气几句,先前的话也不提了,夏老爷深知母亲性情,明白这就是算了的意思,又守在母亲身畔细细宽慰起来,到晌午吃饭时,夏老太太已然眉开眼笑,留儿子在自己院里吃饭。
用过午饭,又陪了夏老太太片刻,夏老爷方回自己院歇着。
夏老爷一回去,夏太太忙起身相迎,问,“老太太如何了?”
“没事了。”夏老爷叹,“你怎么也不劝着些,怎么就吵起来了。”
夏太太服侍着丈夫坐下,端了茶给丈夫喝,道,“我哪里劝得住。我在家还不知怎么回事,老太太劈头盖脸的一顿说,媳妇宫里的差使刚没了,心里也不好受,她又不是忍气吞生的脾气,话赶话的就……老太太说,要早知道媳妇去花楼给妓|女瞧过病,根本不让文哥儿娶她。媳妇可不就急了。”夏太太其实也倒霉,上头婆婆是个刁的,下头媳妇也不好惹,她夹中间,实在难做。
夏老爷呷口茶,道,“谁这样多嘴,在老太太跟前嚼咀。”
夏太太道,“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老太太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媳妇自己不会去说,今天就姑太太去了族兄府上说话。她一回来,老太太就知道了。”
“这个大惊小怪、乍乍呼呼的脾气,是一辈子改不了了。”自己妹妹多嘴,夏老爷也没什么法子,问,“你有没有去看看文哥儿媳妇?”
夏太太道,“她还好。你也知道,她心思藏得深,等闲看不出喜怒来。”今天赵长卿也把夏太太吓了一跳,自从嫁入夏家,赵长卿一直宽和周全,就是刚到蜀中时教训了夏姑妈母女一回,夏太太私底下还叫好来着。真正这样翻脸是第一次,夏太太颇觉不适应。尤其夏老爷接手夏老太太,夏太太去劝赵长卿时,赵长卿正在屋内喝茶,也没泪眼模糊诉委屈啥的,简直就跟没事人一样,反是赵长卿劝了夏太太几句,夏太太深觉无所适从。
夏老爷悄声道,“不甚柔顺哪。”
夏太太嗔丈夫一眼,“媳妇能干,讲理就成。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倒是媳妇与我说,恐怕还要有事发生,我这心里七上八下……还有什么事啊?”
“这谁说的好。”夏老爷自己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媳妇又不是什么超品诰命,平日里也没与人结怨,谁会去秘奏说她先前的事呢。”
夏太太道,“是不是文哥儿得罪过什么人?”
“他才做官几天,能得罪谁去?”其实夏文忖度着,夏家该是城门失火,被秧及的那条小池鱼。自昭文帝的病后,这几个月都是皇后代批奏章,大臣早对此议论纷纷。夏氏族人中官职最高的是夏少卿,夏文一个小翰林,在帝都没做几日官,就算真把他扳倒又有什么用处?倒是夏家与宋家一直亲近……夏老爷不欲与妻子多说,道,“你在家没事多瞧着老太太那边些,媳妇这个脾气……”若是别人,夏老爷肯定说起码得去跟夏老太太赔礼道歉。赵长卿非但嫁夏文于夏家微末时,她还对夏家有恩,何况赵长卿这脾气不好揣度,夏老爷无甚把握,故此不准备去碰这个钉子,只道,“反正你多盯着些,别叫媳妇跟老太太单独相处,一时气头上的话,说多了也伤情分。”
“这不必你说。”
夏文回家后知道此事,宽慰了赵长卿几句,“老太太听风就是雨的,她年纪大了,脾气执拗,别真跟她生气。”
赵长卿道,“这还不至于,当时我已经把火发出来了。老太太装死,被我拆穿了。”
夏文“扑哧”就笑了,问赵长卿,“是不是这样,两眼往上一插就倒下了。”他学的惟妙惟肖。
赵长卿给他逗乐,“看来老太太常用这一招。”
夏文叹,“有什么法子。”百善孝为先,夏老太太先前没少用这个拿捏两个儿媳妇,一拿捏一个准儿。不想在赵长卿这里折了戟,想来不知有多少气闷。
夏文换了家常衣裳,道,“老太太这个脾气,我不说你也知道。她要说些不着边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就是。”
赵长卿问他,“在翰林院可还顺遂?”
“没什么不顺遂的。阿白、梨果、腾表兄、阿庆他们都打听你,担心你来着,放心吧,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赵长卿没这般乐观,道,“接下来会有更难听的流言。”
“别怕。”夏文揽住妻子的肩,“有我呢。”
赵长卿倚在夏文肩上,她从来不怕流言,如今的形势对她而言并不算艰难,可是,夏家或许不这样想。想到夏老太太的嘴脸,赵长卿悄悄的叹了口气。
夏老爷叫了夏文去书房说话,道,“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你媳妇样样好,就是这脾气,好歹柔和些。老太太年纪大了,哄着些就是,何必非要当面儿跟老人家呛呛,这于她名声上也不好,是不是?”
夏文道,“父亲,赵氏为人,不算刻薄了。老太太今天那话也过了,怎么能说要早知道就不让我与赵氏成亲的话呢。这话多没良心哪。”怎么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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