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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水井好像半点不懂官场规矩,没有让那李槐和老者离开这间略显寒酸的屋子,甚至都没有让两人挪个地方的意思。
若是刚刚上任之初,简丰恐怕就要心生不悦了,实在是软钉子和闭门羹吃多了,已经磨光了棱角和脾气。
董水井邀请简督造落座,再递过去一只粽子,简丰道了一声谢,熟稔拍了拍粽子上边的灰尘,拨开后就吃了起来,这种事情,倒是不用简丰如何假装平易近人,虽说是大骊世家出身,可简丰早年在春山书院求学多年,期间几次负笈游学,路上都挣着了不少钱,所以袁正定经常打趣他应该去户部任职。
只因为今天有外人在场,简丰只得开始打官腔作为开场白,与董水井聊了些勉强与窑务公事沾边的,毕竟如今好些座窑口已经不再是官窑,而这个董半城躲在幕后,却几乎垄断了整条瓷器外销的财路,像那座已经转为民窑的宝溪窑口,如今就划拨到了董水井一手扶持起来的某个傀儡商人名下。
董水井与之谈笑风生,滴水不漏,应对得体。
让李槐佩服不已。
简丰其实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趁着手里边的那颗粽子还没吃完,就又随口聊了几句地方学塾的筹建,还有董水井幕后请人代为出资的修路铺桥,有些地方值得商榷,不少银子未能全部花在刀刃上,而这些事情,已经超出窑务督造署的职责范畴,何况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简丰也就是当督造官当得实在无聊,看在眼里,觉得实在是有太多细节需要完善,今天既然好不容易见着了董半城,就当是说几句官场之外的废话,哪怕讨人嫌,也无所谓了。
果然董水井十分敷衍了事,只说回头有空再问问看。简丰就知道十成十是没戏了。
离开宅子后,独自走在陋巷里边,简丰苦笑一声,今儿又是白忙活一场。
自己不愧是被人在背地里说成是历史上最窝囊的一任督造官大人。
屋内李槐欲言又止。
董水井摇摇头,笑道:“碰壁处闷响就是良知。”
李槐问道:“是书上看来的,还是陈平安说的?”
董水井气笑不已。
李槐笑呵呵道:“你退学早,读书少,比我还不如。”
董水井犹豫不决,只是憋了半天,还是没能问出口。
李槐却一下子知道了董水井想要问什么,“如果只是二选一的话,我肯定选你当姐夫啊。”
董水井将信将疑,“见到了林守一,同样的问题,你怎么回答?”
李槐大笑起来。
董水井也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转头望向院中水井旁的那棵柳树,柔柔弱弱,男子眼神与柳树一般温柔。
京城兵部车驾司辖下的一个清水衙门,位于帽带胡同的驿邮捷报处公署,今天来了两位从未涉足此地的官场贵客。
一位是兵部自家人,一位是礼部官员,两人官衔都是郎中,而且都是大骊朝廷最具权柄的京城郎官。
顶着捷报处一把手身份的那位京城世家子,姓傅名瑚,他有个极有出息的兄长,叫傅玉,前不久才从地方入京述职,卸任了旧龙州的宝溪郡太守一职,算是平调,刚刚担任小九卿之一的詹事院少詹事,职掌左春坊。傅瑚对这个仕途顺遂的堂兄是又敬又怕,加上傅玉又年长傅瑚一轮,颇有几分长兄为父的意思。
今天傅瑚处理完公务后,原本正翘着二郎腿攥着一件羊脂玉手把件,当他从门房胥吏那边得知消息后,顿时被吓了一跳,把昨夜菖蒲河酒水都给吓醒了,误以为是自己哪里当差,出了天大纰漏。早年像那卢氏王朝历史上,就曾经闹出过一桩兵部大堂印匣失窃案,牵连甚广,皇帝震怒,一查再查,结果查到最后,连捷报处的备用印匣都被库丁销熔掉了,导致卢氏庙堂整个兵部的官帽子和脑袋一并掉了许多,当时作为卢氏藩属国的大骊宋氏官场,也只当是个笑话看待。
得知是奔着老林来的,傅瑚在屋内踱步两圈,一跺脚,还是去准备闯一闯龙潭虎穴。
想那老林,这些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得像头老黄牛,与自己相处起来,关系极为融洽,事情没少做,安分守己不争权。
再说了,自己好歹是捷报处的头把交椅,总得护着点自家衙门里边的兄弟。
只是等到傅瑚到了林正诚的那间衙署公房外边,瞧见了里边两人,便立即胆气全无,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自家老林,见着了那两位不速之客,竟然就只是坐在火炉旁的椅子上,身体前倾弯腰伸手取暖,竟然都没有起身待客,架子大得像是个六部尚书了。
要知道屋内站着的两人,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与看着就气势凌人的魁梧汉子,分别是大骊礼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以及兵部武选司郎中!
这两个官场位置,历来是国师崔瀺必须亲笔圈定的重要人选,而且根本无需兵部、礼部尚书、侍郎审议通过。
林正诚刚站起身,只是在房门口那边探了个脑袋就猛然移步的一把手,已经消失无踪了。
林正诚只得重新坐回椅子,与那两位郎官点头道:“陛下的意思,我听明白了。马上就动身去往豫章郡采伐院。”
老郎中笑道:“本该是吏部曹侍郎带头,亲自来衙署这边通知林先生的,只是曹侍郎一听说是要见林先生,就立马崴脚了,忙着让人找膏药呢。”
曹耕心担任过多年的龙州窑务督造官,只因为身在其位,才有机会接触到一份大骊头等机密档案。
在那骊珠洞天,有一个极为隐蔽的“职务身份”,无官无品,对于大骊朝廷来说,却要比历代窑务督造官更重要。
名为“阍者”,寓意看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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