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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地宫前的老鸦老的不能再老,连觅食的力气都没有,最终与那些尸体一起腐烂,被新生的乌鸦一点点地抢食吞噬掉。
曾经搏命的少年也一点点地长大,成熟,然后开始戴上恶鬼面具,成为了地宫新的化身。
他走出地宫,对着那些衣衫褴褛却眼含希望的少年们嘶哑开口:“进地宫来,杀一人给一两银子。”
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命依旧贱如草芥,就连城郊的烧饼铺子,一块烧饼也从一文钱涨到了三文钱,人命却没有涨。
他看着那些少年如同当年的自己飞蛾扑火般地走进地宫,百人中只有一人能活下来,余下都成为了地宫门前乌鸦的口粮。
后来,他开始一点点地衰老,再也没有少年愿意进地宫来,地宫里的杀手们也开始纷纷叛变。
有少年过来告诉他:“鬼面,改朝换代了,谢家倒了,没有人再送银钱过来,大家都另谋出路去了,你也离开这里吧。”
出路?他的出路在哪里呢?
等最后一名少年离开地宫,他看着困住他一辈子的森冷宫殿,静静地思考着,想起他最初为何要走进这里。
他的剑早已经锈迹斑斑,他摘下鬼面面具,拄着生锈的铁剑,一步步走出地宫,循着记忆里那条回家的路,在月光下蹒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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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垣断壁的家,门前结满了蜘蛛网,屋顶的瓦片和稻草早已经被风吹落,他推开摇摇欲坠的门,走进院子里,看到了满院的杂草,枯井边有一座小小的坟包,上面的木碑上有少年人扭扭曲曲写的字,风吹雨打的,那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唯有两字能依稀辨认出来:“妹妹”。
他嗓子如同被人捏住了一般,突然之间丢掉了手中的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掘出了那座小小的坟包,看到了少女的尸骨,小小一具,尚未成年便病逝。
他哭的如同一个孩子,终于想起为何这么多年为何不曾回家,因为家中再也没有人等他,他的家,在很多年前就没有了。
后来的一切,都不过是傀儡师给傀儡编织的一场梦境。
傀儡师死了,梦境也就消失了。
心魔阵破,山间不知何时飘来了乌云,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
谢景焕伸手接着掌心的雨水,俊秀白皙的面容被雨水打湿,分不清是老天哭了,还是他哭了。
有人撑着一柄油纸伞从山间小道上走过来,那伞是江南最普通的油纸伞,伞面画了一树的青梅,青梅的香气仿佛都能从纸面上透出来。
对方为他撑起伞,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他。
谢景焕薄唇惨白,看着她惨淡一笑,哑声说道:“我活的是不是像一个笑话?”
他在心魔阵中窥探到了被尘封的记忆,被人刻意抹去的记忆,被篡改的记忆,原来他这些年活的都像一个笑话。
“我十岁那年就被家族选中,成为暗卫营的少年杀手,与我一同入营的还有三十名少年,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有代号,我们为家族荣耀厮杀,为亲人浴血奋战,后来我从暗卫营里脱颖而出,站在了阳光下,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原来都是假的。”
假的!
什么所谓的家族荣耀,不过是谢家为了控制这些少年,让他们甘心沦为杀手的借口,什么亲人,都是假的,他唯一的妹妹早在很多年前就死去了。
现在的妹妹,不过是家族控制他的手段。
明歌稳稳地撑着伞,淡淡说道:“山雨来的就是急,不过走的也急,你看,天要下雨,人要撑伞,一切都要顺应而为,谢郎君,你如今已经是谢家家主了,你可以摧毁天下所有的地宫,这便是你存在的新的意义。”
明歌将伞递给他,然后继续往山下走去。
谢景焕看着她的背影,急急问道:“你去哪里?”
明歌没有回头,洒脱地摆了摆手:“我还要继续送伞。”
谢景焕看着头顶的黄油伞,忽而低低一笑,原来这就是撑伞的意义,为一人撑伞,为天下撑伞,都有意义。
谢景焕握紧手中的伞柄,眼神坚毅起来,那一刻,他真正地成长成了没有软肋,无坚不摧的谢氏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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