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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顾穰生斥道,声调却毫无攻击力,他的力量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夺走了,可抱起爱妻的双手却依然稳妥。
他们一起从家里出来,就要一起回家去。
老怪医懒得和鳏夫计较,对小的说:“老怪我既然派不上用场,那就回山上去了。诊费不用给,你也不必送,快些去跟上你爹娘吧。”
顾横之却毫无反应。他被独弃于山水之间,恍惚一阵,站不住跌跪于地。
老怪医赶紧扶了他一把,然后劝道:“生死轮转皆是寻常。你娘生有命,死有归,还有你爹陪着走完终途,已经很幸运啦。你看江湖中人,不知有多少死于非命,陈尸荒野,无人收啊。”
“还有你们当兵的,有多少死在战场上,尸骨无存……人年龄大了,忧思重,活着也难以开心的时候,死亡未必不是解脱……”
絮絮叨叨的苍老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横之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
他从宣京启程后的每一天,都在做准备。他娘不是贪生惧死的人,真到临终那一刻,他也要好好地不露留恋地送她,让她不必担心。
可为什么这么快呢?快到什么都来不及。
“我是不是做错了,应该等一等……”顾横之低声地自言自语。
他向来行事无悔,此时却忍不住想,如果他等一等莲子,不管可能发生什么,都强硬地把带他回来见娘,抚慰娘的心结,是否能让阿娘多留几日?
然而这世上到底没有如果,光阴如河奔涌而去,从无倒流。
只余无限的遗憾,终将贯穿平生。
不知过了多久,帅帐下的近卫们前来收拾营帐,将明夜也一并牵了过来。
顾横之爬起来,向老怪医告辞,安排近卫送对方回药庐,自己则跨马飞驰回蒙阴。
老宅已挂白幡,几个下人往大门两边装点白绸,又几个从门里出来去其他地方报丧讯。见到他向他行礼,无不带着悲意。
走进前院,庭中却梗着几名着黑龙甲佩剑的军士,格格不入。
顾横之才认出他们是天子近前的侍卫,那为首之人就已经走向他,手里还拿着一封明黄封的文书,“顾指挥使节哀,陛下有圣谕给您,您请接旨吧?”
他听到“陛下”二字的瞬间,便觉反胃,因此不答也不跪。
侍卫见状也不强求,左右此行使命他是清楚的,便直说给对方听:“宁西路荼州民变,宁西三卫镇压失败,陛下亲调禁军神武右卫开赴宁西,将叛军围在荼州境内。同命神武卫指挥同知顾横之即刻赶赴宁西,率军平乱。半月之内,还请顾指挥使务必赶到。”
话落,四周做事的下人们都停了停,惊讶无比。
蒙阴距离宁西千里之遥,半月之内就要赶到,岂不是即刻就得走?
顾横之拧起长眉,按住腰侧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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