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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志。”程立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像一粒油泼不进、水浸不入的铜豌豆。
“见谅,林局,我会安排好交接工作的。”言毕,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撞上了急匆匆跑来的沈寻。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程立!”沈寻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臂。
“刚才你和小舅的话我都听见了。”她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小舅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只小舅,恐怕局里上上下下都会震惊和失望,当然,也包括她。
“我想我不必向任何人解释我的选择。”他声音漠然,“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另外,我就不送你了。”
“我可以接受你说我们之间结束,但不能接受你堕落!”心里一急,沈寻拽住他,说出了口。
“堕落?”他轻笑了一声,深沉的黑眸看向她,“请问沈老师,怎样算是积极向上?怎样又算是堕落?我走自己的路,和别人有什么相干?”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人?一腔热血为国为民、马革裹尸死而后已的英雄?抱歉,令你失望了。你的笔下怕是写不出这样一个程立。”他的语气里带着清晰的嘲讽和疏离,“之前你问过我,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当警察。我回答过你,我愿意,就是凭心情。做这份工作,也许下周就会添个新墓碑,上面写着:程立,1981到2015。但我不是怕死,我只是厌倦。”
沈寻抓着他臂膀的手缓缓松开、滑落。她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可以选择像他父兄一样,驰骋商场,做让人仰望的精英。也可以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醉生梦死。
可他偏偏不,这个男人,他一身反骨。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拦住他。
包括她。
沈寻感觉胸口有股寒意蔓延,越来越冷,冷得发痛。
“我是因为叶雪才来到这里的。她死了,我找凶手;她活着,我要去找她。就是这么简单。”他静静地说完这一句,没有再看她,径自离去。
程立的寥寥数语,却让沈寻在原地足足愣了十秒,像是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又瞬间成冰。直到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楼梯间越来越远,她才猛地缓过神来,连忙追了过去。
脚步赶不上一颗太急、太慌的心,剩下几级台阶的时候,她一脚踏空,整个人摔了下去,脚踝瞬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却顾不上,只是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程立!”
他转身的那刻,分明是要上前,却收住迈了半步的脚,站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磕破的膝盖,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绵绵密密,打湿了他的发,那双浸在水雾里的黑眸,越发显得苍茫。
他站在那里,仿佛荒原里一棵高大孤独的树。
沈寻忍着没哭,表情倔强地望着他:“你告诉我,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程立终是缓缓走了回来,俯身扶起了她。
“我不知道。”低头的瞬间,他轻声开口,“但是我想,没有必要了吧。”
“好像扭到了,我带你去医务室。”他说着打算抱起她。
沈寻却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抬眼看着她,微微蹙眉:“不要孩子气。”
在他的目光中,沈寻拉起他的手,放在她胸口之下。
那里是他的名字,她的心脏。
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样子,镌刻到自己心里。在他身后,漫天细雨无声洒落,像是在替她哭泣。
察觉到心跳的节奏传达到掌心的那一霎,程立抽开了手。
“寻寻,怎么了?”林聿的声音在楼梯转角处响起。
沈寻转头看向他:“小舅,我脚好像扭到了,麻烦你带我去医务室吧。”
她抓住扶手,微微退开身:“不打扰你了。”
这话分明是说给程立的。
沈寻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她低着头,看到他的黑色球鞋果断地离开了她的视线,毫不留恋。
白色SUV的庞大车身,如风般掠过大门,留下一路引擎的轰鸣。后视镜里,映着一双黑眸,似望着车后某一处,又似空茫一片。
程立想,那丫头大概是真的生气了。没有跟他说再见,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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