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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远嫁的女儿会关心亲人的健康幸福,也并不奇怪。可李未央就是觉得奇怪,虽然从前的永宁公主对自己总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可却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态度里面隐隐藏着一丝内疚。这种内疚并不明显,可李未央还是察觉出来了。
永宁公主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吗?李未央很肯定,没有,不但没有,这件婚事说到底自己反而利用了她一把,借了她来脱身。当然,李未央是不会内疚的,她没有这种情绪,你皇家可以命我和亲,我就不能算计你们吗?再者李敏德先将元毓丢上了永宁公主的床,回头才告诉了她,也并不能算她知情不报。既然如此,永宁到底为了什么内疚呢?
或者,她是为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内疚——李未央是何等聪明的人,她在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却听见永宁说道:“其实,我从心底里很感激你,因为你把这姻缘让给了我,虽然这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好姻缘,但这对我来说,却是一个从来不敢想的机会。”
李未央静静听着永宁公主的话,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她面上的笑容却是一如既往:“公主何必谢我,这都是老天的安排。”她原本也没想要促成这桩姻缘,或者说,她没想到元毓如此无耻,居然真的同意。
永宁笑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去赴宴吧。”
李未央瞧了她一眼,道:“未央自当从命。”因为有了永宁公主的銮驾,李未央便没有改坐自家的马车,待原本宫中伴着新娘子的其他九位小姐都启程后,只剩下李未央坐着永宁公主的銮驾,一起驶出了宫门。
出了宫门,永宁公主变得异常沉默,外面的阳光透过车帘透进来,照得她一张面孔隐隐发白,李未央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公主的銮驾一路向东走,很快出了东冠门,李未央明明察觉到了不对,但她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永宁公主。永宁公主被她看得脸上发烫,不得不低下头去。
等公主銮驾走到一处寂静处,突然停下,却有一人来掀开车帘,言笑晏晏:“安平郡主,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李未央瞧着他的身型步态也认出来了,原来是燕王元毓,只不过他改头换面,除了锦衣玉冠,换上普通衣衫,又特意戴了斗笠,打扮得像是一般商客。元毓掀开了斗笠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春花秋月也难以比拟的脸孔。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燕王殿下骗女人的本事,天下你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了。”
元毓善笑,一笑起来,他的眼、他的脸、他的人,无一不带着笑、无一不带着春意,这种男人最擅长迷惑女人,尤其是那种芳心寂寞太久,等待着他来滋润的女人。李未央总算明白永宁公主为什么内疚了,因为她答应了眼前这个男人将自己骗来此处。而且,还特地吩咐赵月带着马车返回李府。
“我以为,总算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你才会乖乖上当,却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容易相信永宁。”相信女人的友谊,这样愚蠢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简直太不像你了李未央,元毓的眼睛分明是这样说的。永宁公主这样的女人,寂寞太久了,他不过略施小计,便让她上了钩。
李未央也没有回头望永宁一眼,只是淡淡道:“公主毕竟是个女人,是女人终究就有弱点,会被你欺骗也不是不可能的。”
谁知永宁公主却辩驳道:“元毓不是这样的人,若非李未央你先算计他,他也不会来求我帮忙”
李未央猛地回头:“我算计他?”她随即看向元毓,“你告诉永宁公主我算计你?”
元毓微笑,道:“难道不是吗?我奉母后的命令来寻找皇弟,你明知道他的下落却装作一无所知,这也就罢了,居然还伙人将我痛打一顿。我不报这个仇,怎么安心回到越西去。”
永宁公主不忍道:“李未央,你不要怪我,我只是——”
你只是心甘情愿地被元毓欺骗,明知道他说的不是事实,却还要把我骗来这里让他出气,可见这张漂亮的脸孔,有多大的力量,竟然能让一向矜持出了名的永宁公主都豁出去帮忙。李未央冷笑一声,目光清冷如雪:“那么,你要如何报复我呢?把我也痛打一顿?”
元毓却没有看她,只不过轻声咳嗽了一声,道:“永宁,你先回去吧,我和这位安平郡主有一笔账要慢慢算。”
李未央被逼着下了马车,随后看向永宁:“你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永宁一愣,看了看李未央,又看了一眼元毓那张色如春花的面孔,终究咬了咬牙,道:“你别怪我人都是自私的,我只能帮着自己夫君”
夫君?还没有嫁过去就这么说,可见元毓果真在最短时间内讨好了永宁公主,让她对他死心塌地了。李未央不再多言,冷笑了一声,永宁,我给过你机会,这一路上,你都有机会反悔。可是你没有,你情愿帮助这样一个男人,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明知道落入他手上必定有很惨的下场,你还是把我送来了。这样,你曾经对我的帮助,也就一笔勾销了。
永宁公主最终命令马车夫调转马头,向城内行驶而去,她还要去赴宴,而且要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元毓笑了起来,笑容带着恶意:“现在,李未央你还是落入我的手中了。”
李未央瞧着他,目光专注,犀利,果敢,无惧,眼睛里最多的情绪却还是嘲弄,元毓心头火起,几乎要一巴掌扇上去,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双眼睛,莫名有点胆寒,他怒声道:“把她押进去”
元毓早已准备了另外一辆不起眼的乌篷马车,随后乘坐这马车又走了半个时辰,悄悄命人将马车换成指定的小船,由京都城外的内湖换乘小舟,并将小舟划入一早指定的柳荫僻静处,再重新舍舟登车,不显山不露水地,便将所有可能注意到这马车的人给甩掉了。
李未央透过马车的窗帘向外望去,不由冷笑起来:“燕王这回可是算无遗漏,却不知你是要将我送往何方呢?”
燕王大笑,道:“你别急,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
李未央瞧马车越来越往僻静之处走,竟然到了一处全然不认识的所在,却也并不慌张,不过淡淡一笑,竟仿佛没有放在心上。
燕王以为她故意装作镇定,冷笑一声,道:“外面押车的是我六名暗卫,你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而这一回我准备充分,李敏德再也无法追踪而至。李敏德越是心爱你,我越是要让你过的悲惨,这样才能消除我心头之恨你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这是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李未央失笑,公道,他向自己讨公道?那她的公道去向谁讨?人心尔虞我诈,唯有心如铁石才能永立不败之地。正因为这些人总是苦苦相逼,所以她可以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爱、什么都没有,却惟独不能没有一副狠毒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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