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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圆和尚的幻境里突然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心模和尚,说了一通四六不着的话,随即踪影皆无。张禄和灵台兄都搞不明白,这家伙究竟是何种存在?他说的那些话是要点醒自己呢,还是故意把自己往糊涂里绕?
再询问寺内众僧,都说:施主,本寺并没有一个叫心模的修者啊。两人返回大殿,发现真圆已经哭完了,正跟法镜和尚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在等他们。张禄就问了:“汝可知心模否?”
真圆眉头一拧,貌似想起来了什么,猛地抬头,朝旁边儿一指:“住持不在此处耶?”
张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正是上首主位,就见坐在那里的不是法镜,却是心模。心模看张禄瞧过来,便即合什:“施主自幻中归耶?未知可有所得否?”
张禄这回是真惊着了,赶紧左右瞧瞧,却不见灵台兄的踪影。他大致明白了,自己是问及了真圆幻境中不应当出现之人,真圆和尚悚然而惊,立刻就醒了,把自己也给踢出了幻境……所以灵台兄才不再存在了嘛。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自己真的脱离了“灵台蜃景”所造的幻境吗?还是因为深陷在幻境之中,正如灵台兄和幻境中的心模和尚所告诫的,总有一天会找不着北,彻底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区别?想到这里,他不禁一个哆嗦,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心模见张禄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两眼发直,就跟失了魂儿似的,还当他才刚从幻境中出来,并没有真正清醒,于是又把问题再问了一遍。张禄惊骇而木然的神情逐渐散去,紧盯着心模和尚,开口反问道:“这是梦里还是实境?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心模一脸的茫然:“施主所言者何?”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张禄站起身来,迈步来到殿门口,仰天大叫三声:“灵台何在?!”院子里的扫地的、植花的、路过的,所有和尚全都转过身来望着他,心说这家伙怎么了?疯了吗?真圆也在身后叫:“先生醒来,先生醒来!”
张禄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真圆和心模说:“吾陷幻境,不辨真伪,心已乱矣。”
心模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吾等所处,实为幻境,诸法皆空,诸色本无。先生识此,似将开悟,与我佛有缘矣。”
张禄心说去你妈的,我怎么就与佛有缘了?别扯什么道教有没有的问题,我现在越发怀疑是佛教要拉拢自己了——既有神仙,说不定就真有佛菩萨,而这年月他们在中华的势力还不兴盛,为了拉人信教,肯定无所不用其极啊。裴玄仁说自己是修仙种子,张坚说自己将来能够对付祟,说不定佛教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也想来插一脚呢。
然而以他如今察言观色之能,窥探人心之力,暗中施展法术,想要让心模吐露真言,可心模和尚始终表情真挚,毫无作伪的迹象。要么真是自己想歪了?还是说……其实仍在幻境当中,所以法术不灵?!
张禄就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是晕的,心说那招歪打灵台蜃景,果然还是不能随便用啊。倘若这真是幻境,相信以自己的智慧,总能找出蛛丝马迹来的——真要找不出来,那死定了,却也无法可想。倘若这不是幻境,以后我除非面对生死关头,否则再也不用那招了!
嗯,说起幻境么,这幻境就算有所变异,理论上还是真圆和尚所造,顶多有自己的某些意识掺和了进去。倘若主体是真圆潜意识所化,据说他打小就被送入寺中,此后再也没有下过嵩山半步……就算小时候跑的地方再多吧,以这年月的交通状况而论,他又能有多大见识?自己这就出寺而去,广阔天地,随处遨游,总有以那和尚的智商编不圆的地方,必能看出破绽来。
就算也有自己的意识掺杂在内,自己前世和这一世,走过的地方也很有限啊——比方说,我就没去过湖北。干脆还是按照原计划,经颍川而入南阳,再下南郡,去睢山寻访步爵。嗯,江西、湖南,前世走过的地方也少,再不成前往九疑去找白雀儿,即便以我的智商,也不可能造出一个全中国的大幻境来吧,总有露馅儿的一天吧。
主意打定,当即辞别了心模和尚,离开了法王寺。可是出寺一琢磨,要是这并非幻境,而是实境呢?既然来到了嵩山,我要不要再往上攀爬,去找找张巨君呢?反正幻境中一日,在真实世界里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左右不差这几天……
当下步履轻快,登山越涧如走平地,就直上峻极峰而去。可是在山里转悠了好几天,连根修行人的毛都没能见着,无奈之下,只得黯然离山。于是再往阳城——我得瞧瞧,郄元节回家了没有啊。
这条道路,跟他上次从嵩山下来完全相同,眼瞧着阳城遥遥在望,拐过一个弯儿,猛然发现道旁石头上坐着个老头子——啊呀,那不正是郄俭郄元节吗?
张禄更怀疑自己身在幻境了——这跟与郄俭的初会,就连季节都一模一样,周边景物毫无差异啊!
可是再仔细一瞧,终究被他发现了一点儿不同之处,原来郄俭并非孤身一人,他身旁还坐着个中年人呢。郄俭还跟上回一样,正把着根拇指粗细、两尺来长的树枝,在土地上乱写乱画,只不过一边画,一边还跟身旁的中年人讨论着什么。
远远地瞧见张禄过来,郄俭微笑起身,举手一招:“伯爵别来无恙否?”
张禄心说这倒是跟上回不同,他没有光招呼“来,来”,要等靠近了,才始报上姓名。先不管是幻境还是实境,匆忙疾趋而前,拱手为礼:“前访元节不遇,今始归矣。”
郄俭点一点头:“节于此待子亦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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