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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亚茹只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头痛欲裂,想出声,却一丝力气也无,她身子轻飘飘,不知道浑浑噩噩地在半空中飞了多久,终于看到一座熟悉的雄奇院子,身子顿时一沉,直往下坠。
她其实并不想下去,不想去看,可她的目光,径直透入雕梁画栋的屋宅,首先看到的,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似乎衰老而疲惫,神态懦弱,全不似曾经被高枫称赞为倾国倾城的那个自己。
秦亚茹心里一叹,反而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就这般静静地望着,缓缓移动目光。
坐在那个自己对面的,是一双男女,男的英俊斯文,女人娇俏明丽。
“姐姐且坐,这是建州刚送来的贡茶,快些尝尝看。”
揉蓝衫子杏黄裙,温温柔柔的笑语,眼前的女子高贵典雅,完全是天底下男人都倾慕的那种绝代佳丽。
那个‘自己’虚虚地坐在红木椅子上,目光呆滞。
秦亚茹看着她曾经的郎君,小心翼翼地护在那位郡主身边,看向自己的目光,生疏且客气,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戒备——他是怕自己让他怀里的佳人受委屈!
那可是郡主,她不过一寻常民妇,还是个弃妇,又怎么可能能给那高高在上的郡主委屈受?
本是天下茶中极品的龙凤团茶,如今喝在口中,想必只能品味出酸涩味儿。
出落的俊朗挺拔的陈大郎,秦娘子疼若心肝的宝贝疙瘩,立在郡主身侧,神态亲昵,撒娇地说起自己的学业,听见郡主温温柔柔的夸奖,立时便眉开眼笑。
从始至终,这位郡马爷的独子,只在一开始奉郡主之命,客客气气地向着他的亲娘,秦娘子道了一声好,除此之外,半个眼神都欠奉。
想必在陈大郎心里,他的母亲,只有郡主一人,而秦娘子只是府里可有可无的人物,便是比起来打秋风的陈家族人,也多有不如。
秦亚茹的心,忽而又有些刺痛,其实,她已经渐渐记不清楚当年的秦娘子面对宛如陌生人的儿子时,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再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这一幕,她便忍不住想,秦娘子早早抑郁而终,恐怕还是好事,省得留在此间受罪!
世人都说柔蓝郡主本性温柔,主动推辞了万岁封其为公主的恩典,不建公主府,待郡马更是体贴入微,从不使小性子,便是对郡马的前妻,也照顾的妥帖。
郡主娘娘生怕秦娘子心里别扭难受,特特地分出家里最大的宅子给秦娘子居住,不让对方请安行礼,待对方如贵客。
不只如此,郡主对待驸马与前妻的儿子,更是犹如亲生,堪为慈母。
可是,这又如何是秦娘子想要的?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儿子,被另外一个女人百般体贴地对待,而她,却成了这个家庭的外人,出不得门,被软禁在豪华的笼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能靠着对儿子和丈夫的回忆度日,可她心心念念的丈夫与儿子,却不肯把心分给她哪怕一丝一毫。
秦亚茹闭上眼,不肯再看原来的自己那一张绝望的脸,眼前一黑,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忽然破碎,头晕目眩,身体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吸引力,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啜泣声,接着,她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亚茹才似乎有了些许气力,视力和听觉也渐渐恢复正常,一声声刺耳的声响往耳朵里钻。
“你这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别人家的男人,等陈五郎回来,定让他一纸休书休了你这贱妇……”
秦亚茹浑身发软,勉强睁开眼,就见一个虎背熊腰,面孔狰狞的中年妇人,正双手掐着腰,立在破旧的柴门外面,隔着篱笆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倾泻而出,语速之快,她都有些听不清楚。
“不准骂我娘!”
旁边忽然冲出个三四岁的瘦弱男孩儿,猛地撞在那妇人腰上,也不知这般小的孩子,从哪里来的狠劲儿,竟把那妇人撞的一个趔趄,奈何这孩子着实太瘦弱,这一撞,没伤到人,更是撞得那妇人凶性大起,一脚踹倒那孩子,死命在他身上踢打。
妇人一边踹,一边儿吐沫横飞:“还敢动手?打死你个没教养的乞索儿!”
那孩子欲躲避,秦亚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这场面那般熟悉又那般陌生,挣扎着走出门,护住孩子,自己后背却挨了几脚,到没感觉到怎么疼,只是冲击力巨大,撞得她头昏眼花。
孩子哇哇大哭,破旧的宅子喧闹震天,外面有人实在看不过去,高声劝道:“孙娘子,秦娘子生病体弱,大家都是乡亲邻里,周二郎是好心,才扶了秦娘子一把,你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孙娘子正是周二郎的妻子,是这武当县有名的悍妇妒妇,周二郎平日里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所有人都知若是周二郎和哪个娘子多说句话,她就登门胡闹,今天这种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上个月她才去大闹吴娘子家,还让官府的人打过十板子。
那孙娘子闻言,眉目一横,扭过头去上上下下地打量出声儿的那个青年男子,冷笑道:“怎么?你也看中她妖妖娆娆的模样了?哼,奸夫淫妇,都是下贱胚子!”
青年男子顿时气得脸色涨红:“秦娘子平日里在家守孝,除了下地做活,甚少出门,我们统共说不过几句话,你也敢胡乱编排,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报应个屁,就是老天爷真劈一个雷下来,也该劈死这整日里勾三搭四的贱妇,哪里轮得到老娘?”
青年男子听她满口的胡言乱语,脸色发青,还想开口,却让旁边一人一把拉住:“这周家的母老虎向来是个混不吝的货色,你和她一个老娘们争论什么,没的让别人看笑话,坏自己的名声。”
随即又冲那妇人道:“周瑞他浑家,赶紧回去伺候你男人去,你要是再胡吣吣,到别人家捣乱,我便叫了里正过来,省得别人说咱们陈家沟都是粗鄙人,不知礼仪。”
说话的这人是个五十几岁的老者,显然在此地还有些威望,就是这悍妇也不敢太违逆他的意思,终于还是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扭头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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