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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的冬天来得似乎特别的早,还没来得及看清秋天的样子,秋天便已经杳无踪迹了。若鵷披着十三阿哥送了水兰裘立在院中,有下人远远瞧见了,便知这是位畏寒的主子,身上裹得厚厚的,衬得一张小脸愈加玲珑。
“格格,站许久了,要不要坐一会?”紫苏搀着若鵷,轻声道。
若鵷点点头,待紫苏将厚厚的软垫摆好,才慢慢矮下身子。如今她已是四个多月的身子了,好在赶上冬日,她若披上披风,倒是还遮得住,只是再往后,不知该如何是好,罢了,挨一日是一日吧。
“格格,奴婢炖了红枣油皮鱼汤,格格回屋用些吧。”云澈寻了来,秉道。
瞧着日头也偏了,若鵷起身,由二人扶着回了屋。遣走屋中的婢女,紫苏才将若鵷的披风解下来,扶着若鵷坐到桌旁。云澈服侍着若鵷净手,紫苏则舀出一小碗鱼汤,递给若鵷。
“紫苏是要说什么?”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鱼汤,若鵷瞥见紫苏欲言又止,开口道。
“格格,奴婢本不该僭越,只是格格这般辛苦,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过一两个月,连这个法子,恐怕也说不通了,到那时……”紫苏蹙眉道。
“紫苏姐姐说得是,格格,待您的肚子六七个月大的时候,便是裹了披风,也是瞧得出来的,除非格格您一不出屋,二不见客,只怕裕亲王福晋和伊格格那边说不过去。”云澈也道。
若鵷放下汤碗,漱了口,才道:“我也知这法子不过是应付一时,可我一时半会却又想不出好的法子来,只能挨一日算一日了。”
“格格,前几日,伊格格家小主子过周岁,您托病未去,裕亲王福晋几次过府,您也披风加身,奴婢恐怕再这样下去,那两位主子都要生疑的。”云澈急道。
“若是我在这边有个什么亲戚,倒是可以托说去亲戚家住些日子,在路上拖延些时间。”若鵷垂首思量,却不记得有听康亲王府的人提过什么亲戚。
闻言,紫苏倒是静了下来,半晌,才掂量着开口道:“从盛京去杜鹃的家乡,倒是有个把月的路程,不知格格……”
“杜鹃?”若鵷心一咯噔,有几个月不曾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再提起时,竟好似隔了岁月,落了尘埃。
“正是,格格当初在皇上与众人面前替杜鹃求了恩典,得以归葬家乡,如今,格格若是说想要去看望杜鹃,倒也还算说得过去,毕竟格格待杜鹃的情分,是有目共睹的。”紫苏解释道。
“你此番倒是提醒了我,虽说当日皇上亲口恩典,我却再也不曾见杜鹃一面,既然今日出了京城,也该去瞧瞧她才是,不知她孤零零一人可好?”若鵷低婉了声音,想起杜鹃,心中竟生出几许平和,几许柔情。
“是,奴婢这便去准备。”紫苏低声退下。
第二日,裕亲王福晋与伊尔木相携而来,恐怕是听见若鵷要出行的消息,前来劝说的。若鵷系好披风,扶着云澈出了屋子。
“福伯母,伊姐姐,都来了。”徐徐迈进花厅,若鵷轻轻唤了一声。
见礼坐定,伊尔木先开口道:“昨儿听人来报,说是你要去塞上?”
若鵷点点头,道:“伊姐姐不知,先前若鵷身边有个贴身婢女名唤杜鹃,是皇上赏赐的,待若鵷颇为忠心妥帖,若鵷极为喜爱。后杜鹃不幸殒命,皇上恩典,令其归葬故乡,打那往后,若鵷再未得见。今日若鵷既是得了机会,便想着去瞧上一眼,也算是对得住昔日情谊了。”
西鲁克氏此时方开口道:“你有这番心思是好的,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姑娘家,身子又薄,平日里还要常裹着披风,这一路上的风霜冰雪又怎的是你受得住的?不如待明年春日河道开化了,鵷儿若还想动身,伯母便也不拦你。”
“可不是,盛京虽冷,却比不得塞上的风,刮在脸上,刀子割一般,若鵷你这般娇嫩嫩的姑娘,哪里能受那般罪?等明年天儿暖和了,我陪你去!”伊尔木附和道。
见二人说得在理,若鵷心下不禁有些急,她若执意出行,怕是会引得二人生疑,可若放弃,她又要找什么理由能将自己的身子瞒住呢?
“福晋、格格,二位不知,我家格格前日做了个梦,梦见了杜鹃姐姐,这才起了心思,想要去瞧上一瞧的。我家格格的性子,福晋与伊格格也是知晓的,杜鹃姐姐虽是个奴才,我家格格却也极是看重,格格这一个放心不下,恐怕连年都要过不踏实了!”云澈见若鵷答不上话,忙帮着圆道。
“云澈说的极是,福伯母,伊姐姐,杜鹃她自小是孤儿,回了故乡,也是塞上的一抹孤魂,若鵷前儿梦见她,见她与若鹓哭诉,若鵷心中着实不忍,这才想着去瞧瞧,哪怕烧些纸钱也好,还求伯母应了鵷儿吧。”若鵷拉着西鲁克氏的手轻轻摇着,只盼西鲁克氏能心软。
“不是伯母不肯,只是这天儿实在是冷得慌,皇上和康亲王府既是把你托付给了伯母,伯母又怎敢让你有个闪失,就是你福伯伯也是不肯的!”西鲁克氏轻轻蹙眉,模样为难,却是有些松口了。
“求求您了伯母,鵷儿也不会去很久,只是去瞧瞧就回。再者说,鵷儿身边还有皇上派的侍卫,个个儿都是高手,又怎的会让鵷儿有什么闪失呢?若说福伯伯,更是舍不得责怪伯母了,再者,福伯伯知鵷儿是坐不住的,定也会宽容的。好伯母,就让鵷儿去吧!”若鵷使尽浑身解数,终是说动了西鲁克氏,只是伊尔木说什么也要陪着若鵷一同前往,好在西鲁克氏与若鵷用着小噶礼给挡了下来,伊尔木这才作罢。
只是西鲁克氏虽说是同意了,却又从府上拨过来几十个侍卫、十几个侍女和数名太医,一路随着若鵷到塞上才肯放心。若鵷自然是应下来,只要能让她出行,其他的她现在已经考虑不了了。
马车很大,里头毯子褥子炕桌火盆等等一应用具都已备齐,上车后,紫苏和云澈又在下头加了几层褥子才作罢,若鵷坐上去很是软和,加之车子行得慢,若鵷倒也没觉得有何不适,只是苦了一路随行的人,若鵷心里觉得颇为对不住人家。
去塞上的路上,若鵷轻易不肯下马车,肚子越来越大了,就算是裹了披风,也遮不住了,她索性便窝在马车里,好在车上倒也布置得极为舒坦。只是坐久了,若鵷的身子骨难免有些受不住,紫苏和云澈二人轮流替若鵷捶腿捏肩,只盼若鵷这一路能少遭些罪。
“格格,外头冷,捧个汤婆子暖暖手吧。”云澈甫一打帘子要将若鵷扶出马车,马车里头紫苏便扬声道,继而若鵷的怀里便多了个汤婆子,三人演这一出戏,不过是做给旁人瞧的,好掩饰若鵷那已然隆起的肚子。
客房中,若鵷随口问道:“这儿离塞上还有几日的路程?”
此时,云澈正与若鵷铺床,不及回话,方从外头端着炖品进来的紫苏应道:“若是以现下的脚程来看,还须十余日。”
十余日,那到了塞上,自己这肚子已然七个月大了,俗话说“七活八不活”,若鵷虽不懂,却也在这上头留心着。塞外条件艰苦,此番过去又没有什么奔头,还要辛苦瞒着其他人,不知这个孩子能否顺利诞生,也只能拼一拼了吧。
见若鵷轻抚着小腹沉静不语,紫苏便知格格必又是担心腹中的胎儿了,一面舀出一小碗炖品,一面宽慰道:“格格莫担心,小主子福厚,定是会安然无恙的,况格格身边还有云澈盯着,格格定能够安然诞下麟儿的。”
云澈见状也上前道:“格格,奴婢的医术虽比不得阿玛,却也比宫中的太医不遑多让,好格格,您就且放宽心吧。”
若鵷知平日云澈向来谦逊,如今竟自比太医,定是在宽她的心,不由笑道:“我竟不知,自个身边倒是有个女扁鹊、赛华佗了?”
云澈面上微红,见若鵷眉眼舒展,便也跟着若鵷、紫苏二人轻笑起来,又闲话几句,方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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