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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初萌的爱情,隐约至丰沛,一往经年。如今既无力断情关,又做不到闲花野草视之等闲,她只是想避开情感的暗礁,另寻寂寞的通途;也已经很努力的,将过往尽数塞进理智铸压的密封匣里。可看见他笑着走来,白花花的光刺得庆娣眼睛好痛。
心中的激烈,就这样坦裎于强光之下,仓惶无从遁。
发怔中眼前一黑,庆娣意识到只是脑中虚幻,不由悲从中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爱情,引人如夸父逐日,长眠虞渊?让心如空山,犹闻人语?
她缓缓蹲下去,抱住膝盖放声大哭。
凭一腔痴念,俯身掬一瓢阎浮洲之水而已,却是饮尽长河。
……
影棚里的人在她蹲下那刻都停了动作,嚎啕声起,有些人面面相觑,有些人傻了眼。谭圆圆也是一个愣神,接着转身冲进化妆室拎了庆娣的羽绒衣又折回来。
庆娣哭得忘情,礼服的细肩带滑至上臂,露出半边赤裸的腰肌,连着裸背,炙光之下白得灼耀人眼。谭圆圆二话不说,拎着长羽绒服盖上她后背。
刹那间,停顿已久的快门声接着响起,庆娣仰起脸,眼神茫然,睫毛膏被泪濡湿沾染得眼角半圈黑晕的样子被周钧定格下来。
“别玩了。”彭小飞伸手阻止。
周钧一抬眼,迎上谭圆圆的怒视,他讪讪地避开,对周围人喊了一声:“休息一会。”转身收拾相机,将数据线连上笔记本,装作忙碌的样子,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饶有兴致地打量屏幕。
另一边谭圆圆早搀了庆娣进化妆间坐下,递给她一大坨纸巾和化妆棉,“没人了,要哭继续。”
庆娣摇摇头,眼泪却再度滑下。全身轻颤着,她难堪地抱紧谭圆圆,脸埋在她腰间。“我只是想要对等和公平,为什么那么难?”她抽噎着说。
“哪有绝对的公平?”谭圆圆又扯了一叠纸巾递给她,“你也不亏,他不是不爱你。只不过你是因为爱他,所以需要他;而他是因为需要你而爱你。接不接受这个落差在于你。”
“……”寒怆的真相令人啼笑两难,庆娣埋在她腰间,悲恸不可抑。
“最起码走出这一步了,不是吗?不离开,还以为他就是你整个世界。”
冷静平缓的语调在上方响起,庆娣抬眼望向谭圆圆,涕泪满脸地挤出个无奈的笑。
谭圆圆指尖推一下鼻梁的眼镜架,拿了一面小镜给庆娣,“真的,这不挺好?看看现在这样子,多美。”
镜中人和少女期的模样相仿,但即使是两汪泪眼,眉宇间也能看出比少时多了几分豁达,少了一些孤冷。庆娣吸吸鼻子,拭去眼角模糊的黑晕,忽然自嘲地笑出声,“从小到大,还没有这样哭过,挺解恨的。”
“你就是个闷罐子,看得人总心痒痒的,想戳个洞。”说着谭圆圆拿卸妆液帮她擦掉眼角残渍,两人一起笑起来。“我去问问还拍不拍,你这精神状态还是回家大睡一场的好。”
“我去问吧。周钧今天租场地花了不少钱,要是他坚持,我能撑下去。”庆娣抹净脸,提着裙摆站起来。
“你确定?”
庆娣点点头,“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失恋吗?谁不失个一场两场?”
走出去,一道道视线立即投向她,好奇同情嘲笑,皆而有之,相同的是各色表情下的善意。庆娣万分尴尬,“对不起,害大家——”
“过来看。”周钧向她招手,一边移动鼠标一边点评,“这张不错,这张后期制作要多花点心思,……这张情绪掌握得很好,遗憾的是肩膀太僵硬。冯少,手艺越来越好了。”
受到他表扬,冯少航颇有些自得。
庆娣注视那一张张似我非我的图片,不得不承认,正如谭圆圆所说,走出那个世界的她确实有些不一样。
“可称完美。”
周钧深深凝视的那一张正是庆娣蹲下去之前的瞬间,她喉咙一紧,正想说话,周钧却点了下鼠标,说:“其实我个人最喜欢的是这张,动人心魂。”
屏幕上的女人裸着半身蹲于地上,双手抱膝泪眼大睁,全然的无助和茫然,那眼中写尽一个罹患情伤的女人的挣扎,那痛感似凌迟观者心。庆娣不忍卒睹,哑着嗓子说:“这张删了吧。”
周钧瞅着她,眼神为难。
身后谭圆圆勃然反对:“别删,真实,震撼人心。删了可惜。”
又有人在背后说:“这张照片如果有意出售,我愿意买下来。”
庆娣旋身回望,彭小飞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笑容矜持。影棚里的男生几乎都和周钧一般的时尚打扮,相形之下,这个男人的发型和装束比彭小飞还要正统,但又风度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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