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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骗我,娉婷就在这里,藏在这里。”楚北捷哈哈大笑,扭曲着面容,目光一转,停在拥抱着阳凤的则尹脸上。
他的手按在剑上,仿佛只要则尹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就要拔剑将他碎尸万段。
则尹什么也没说。他静静拥着自己痛哭的爱妻,直迎楚北捷的目光。
楚北捷的目光,除了坚毅、刚正、执著、霸气,还带着一丝怯意、一丝央求似的期盼。
炯黑的眼眸深处,激荡着狂涛,渐渐沾染上不敢置信的绝望。
他竟然,从则尹这个昔日敌人的脸上,看到了一分同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楚北捷恍若被利刃刺中心窝,狂叫一声,踉跄着连退几步,仰头大叫,“娉婷,娉婷!你快出来!我来了,楚北捷来了!我来向你赔罪!任你责罚!娉婷,你出来呀!”
受伤野兽似的吼叫震动山林,树枝上的积雪簌簌抖落。整座松森山脉,在楚北捷悲怆的吼声中沉默。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那灵巧的指,那绝世的笑,那醉人的香,那轻舞的身影,怎么可能逝去?
他明明听见,她在弹琴歌唱,唱英雄佳人,奈何纷乱,唱成则为王败则寇,兵不厌诈,唱多情相思,一望成欢。
她明明就在这里,在风里、雾里、云里、雪里,笑得清雅娴静,她乌黑的眼珠静静瞅着他,仿佛无尽的心思,全要倾注在他一人的身上。
在哪里?娉婷在哪里?
楚北捷麻木地转过脸,看向那具孤零零的棺木。
“她已经到了山脚,却遇上狼群,只差一点,”则尹沉声道,“就只差最后一段路……”
阳凤渐渐冷静下来,用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楚北捷,凄声道:“她是来找我的,我知道她会来找我。她戴着我送给她的夜明珠簪子,攀过了松森山脉,千里迢迢地来找我。我为什么不早点派人下山?为什么?为什么……”伏在则尹肩头,双肩止不住剧烈地颤动。
楚北捷直愣愣瞪着那棺木,完全失了魂魄。
他朝那棺木走过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朵上面,软绵绵的,没一点实在的感觉。
一切宛如在梦中,棺木一会儿近在眼前,一会儿又似乎到了很远的地方。短短几步路,他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走完。
他终于摸到棺木,森冷的寒气从那里散发出来,沿着指尖蔓延到心里,让这天下闻名的镇北王生生打个冷战。
“娉婷,你在这里……”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对着深黑的棺木道。
他要打开棺木,拥抱他的爱妻,他的王妃,他的白娉婷。
但当十指扣住棺盖,一向神勇的镇北王,竟找不到一点力气。满是剑茧的手颤抖着,楚北捷如何努力都无法让颤抖停止一刻。
“她遇上了狼群,只剩下那支夜明珠簪子和残破的衣裳,还有……”则尹的拳头紧了紧,低声道,“还有几根骨头。”
字字重若千斤,沉沉砸在楚北捷心上,他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躯,颓然跪倒。
棺木又冷又硬,楚北捷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娉婷不是这样的。她娇小、玲珑,在雪天里,脸颊会透出一抹淡淡的云彩,喜欢看雪夜中的星星,却又像猫儿一样,常常寻找温暖宽阔的胸膛,惬意地依进去。
“娉婷……”他伸开双臂,竭尽所能地拥抱。
他来晚了,晚得太厉害。
他应该初六那天赶回来,用他的臂膀,紧紧拥抱倚门等候的娉婷。他应该拥抱着她,不让任何事伤害她,让所有的危险远离她,让她微笑着,在暖暖的冬日下懒洋洋地看书,小睡,让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孕育他们的孩子。
“嫁给我。”
“为什么?”
“你善琴,能歌,兰心,巧手。跟那些女人比,我宁愿娶你。”
“我……”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不相负?永不相负,在哪里?
“你活,我自然活着。你死,我也只能陪你死啦。”
她的一笑一颦,就在空气中,在花香中。
无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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