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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宫是历代皇帝的寝宫,但谢樟甚少住在这里。他登基时,尚且年幼,所要学习的东西甚多,为了方便讲官,便搬到了先帝先前处理政事的宝庆殿居住,一直到三年前大婚,才慢慢将一些起居之物挪回了大和宫,只不过他自己甚少来此留宿。
今日刚刚听完讲学,刘洪便连忙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皇上,申时已过,还请移驾大和宫。”
谢樟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晓了,便继续转头与文渊阁大学时李道畅说起余利洲一事。
李道畅是文宗四十年的进士,曾任先帝的起居注日讲官,随后又任翰林学士,深受先帝尊崇,谢樟三岁时先帝钦点他为谢樟的开蒙讲师,在翰林中十分有声望,正因如此,前些年,不管辜氏一族与王正道一党如何排挤先帝为谢樟留下的人,也动不得他半分。
“谢景屹虽然年轻,断案刑狱却甚有名望,在山东一带,被人称为谢青天。”李道畅与谢樟一边往殿外走,一边道:“余利洲此案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便是辜家那边想要做些手脚只怕也不容易,吴集已安排人护卫在谢景屹身边,皇上不必太忧心此案结果,不过内阁次辅,皇上可有人选?”
谢樟顿下脚步转头看向李道畅,略沉吟了下,便道:“马远征此人如何?”
李道畅眯了眯眼,马远征如今是吏部尚书,升任次辅也合规矩,只是李道畅对此人人品并不如何看好。因此便问:“此人品行略有有些不妥,皇上为何会想到他?”
“此人油滑,与辜家和王党都有姻亲,朕提出此人,太后与首辅应都不会反对。”谢樟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道:“而且此人贪婪,朕只是让人略去查了查,此人为官一任,拔毛一方,这等心性的人,与钱财贪,与权势更贪!一旦有了可以与王正道甚至是辜家角力的位置,谁压制谁,尚未可知。”
李道畅转头看向谢樟,表情难辨,“皇上用这等人,就不怕乱了朝纲?”
太阳躲进了厚重的云层,冬日的下午越发沉重压抑,西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刮起了两人的衣袍。
“朕怕,可朕不能不用他。”谢樟负手而立,将目光投向远远的红墙黄瓦,声音飘渺:“朕也想用老师这般品性的人,可此时朕用不起!朕……还尚未到可随心所欲的用人之时,只能用马致远这等人,将这乱局彻底搅乱……”
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将那些阻挡着他的人一一摒除!谢樟眼底闪过一抹冷光,他等得起,也赌得起。
李道畅许久未言语,久久之后叹了声:“皇上既已想好了,想必也有应对之策,那便用吧,只不过小人可用,却不可亲信,还请皇上谨记。”
风吹的更急了,片刻之间天地之间便阴沉沉的,吹得道旁青松来回摇晃,落叶也打着旋的被吹到了一边,慢慢堆积在了一起。
谢樟坐在御撵上,看着昏沉沉的天地,表情淡漠如水,仿佛什么都惊动不了他。
辜皇后带着宜平她们到大和宫时,谢樟还未从无逸斋回来。因着是皇上寝宫,便是辜皇后再嚣张,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外面等候着。
初到时天气还好,阳光虽不甚暖和,但还偶有几缕阳光从云层中漏出,洒到她们身上,但不多时,沉甸甸的云层便将太阳裹挟走了,风也大了起来,带着寒意直扑打到她们身上。
辜皇后今日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穿的是节庆时的大礼服,层数虽多,但却并不贴身,风顺着她的袍脚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她便冻得瑟瑟发抖。
眼看谢樟还未回来,辜皇后心中恼怒,命身边的总管太监立刻前往无逸斋通传,只是这等待时,风还是止不住的将她吹得浑身冰凉。
其他美人今日为了给皇上留下好印象,穿的也十分俏丽,个个身姿窈窕,只不过因着规矩,便是冻的面红唇紫,也不敢像皇后娘娘那般动作,只能一个个垂着头默默的忍受着寒风。
谢樟被坤德殿的总管太监拦住时,已经到了通往大和宫的路口,闻言抬眼看去,便看到了一群含胸缩肩的红红绿绿们。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翘起了唇角。
抬手握拳轻轻遮掩了下,扶着刘洪的手走下御撵,才对已经冻的全身颤抖的辜皇后道:“怎么来之前也不先让人过来看看,白白挨了冻。”
辜皇后怒瞪着他,哆嗦道:“今日下午的谢恩是规矩,我怎晓得皇上你居然会不在!”
谢樟看她脸冻的发红,本就不白的面容看起来更加黑黄,努力忍住笑,也不与她争辩,余光扫了眼其他冻的不轻的美人儿,抬脚向殿内走去,吩咐刘洪多点几个炭盆子,先给每人上杯热茶再说谢恩的事情。
新进宫的美人儿大都是第一次这般近的见到皇上,看皇上相貌俊逸,身姿挺拔,又听他声音温和,吩咐贴心,本就是十五、六情窦初开的年纪,许多人脸上都飞起了一抹红晕。
宜平垂下眼眸,跟在皇后身后走进大殿,殿内早早便放好了两个炭盆,与外面相比,暖和许多。她今日穿的厚,刚刚在外虽不至于像其他人那般冻的不成样子,但走进这温暖的环境,还是长长舒出一口寒气,表情也惬意了几分。
谢樟在上首安坐,辜皇后十分不客气的在他身侧落座,也不等宫人给她上茶,端起谢樟的茶杯先喝了起来。
徐英手下动作微微一顿,连忙看了眼谢樟。谢樟只是静静坐着,目光像是再打量下首站着的二十几个美人儿,又像是游移在这大殿之外。
刘洪见她发愣,连忙上前从她手里接过茶壶,像是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为谢樟沏了一杯新茶。
谢樟的目光从这些新鲜的面孔上掠过,在宜平身上微微停留了下,刚刚他就看到了一群抖抖索索的人里,就她的姿态从容自然。不过也是,这一群人看着就她穿的厚实。
谢樟端起茶,垂下眼皮,目光落在她章丹色的裙摆上,突然觉得她像每年四、五月沿着院墙攀爬盛开的凌霄花。母妃以前住的翠羽殿便长了许多这样的花,春天开满一墙,鲜艳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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