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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那个陌生人带着习鹊绕着画眉村走了好几个圈,都没能看到白先生一眼。
习鹊唱得喉咙有了腥甜的感觉。
那个陌生人算了算,子时已过,便对习鹊说道:“今晚看样子是找不到他们了
。我们先回去吧。明天晚上再来。”
“你不是说你带我来找白先生吗?搞了半天你并不知道它在哪里啊?”习鹊失望道。
他赔笑道:“我熟悉它的行踪,可是不知道这个时间它在哪里。就像老河桥上的那块石头一样,我平时知道那里是没有石头的,哪里料到今晚偏偏就有了!你知道的事情是过去,过去是不会变的。但你要了解的事情是现在,现在是会变的呀。”
“事情被你做了,道理还被你讲了。”习鹊掩饰不住失望地说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习鹊哭了三个夜晚,终于有了收获。
第三个夜晚的丑时即将到来时,习鹊和那个陌生人在画眉村后山附近的刺丛里发现了白先生。
在漆黑的夜里,它那身白毛非常显眼,就如从某个缝隙里漏下来的一团月光。
习鹊和那个人几乎是同时发现它的。
习鹊继续唱着没有词语的哀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唱得画眉村里睡着了的人做起了前世分别的梦,唱得没有睡觉的人想起了过去的人。conAd3();
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那个已经不再陌生的陌生人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领着他往马秀才家的方向走。
习鹊回过神来,边唱边跟着那个人往回走。他们不敢走得太快,怕白先生不跟上来,他们又不敢走得太慢,怕子时已过。
好在白先生终于从刺丛中走了出来,它略微痴呆地看着唱没有词语的哀歌的习鹊,居然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习鹊听说过猫会哭,牛会哭。他只见过主人杀牛的时候牛哭的样子,却从未亲眼见过猫哭的样子。这回一见,他发现猫哭的样子比牛哭的样子更让人怜悯。牛哭的时候只是干巴巴地掉眼泪,牛的长脸没有任何表情。而猫哭的时候胡须颤动,嘴巴的形状如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
外公说,其实狗也会哭,猪也会哭,狼也会哭,还有很多很多生灵会哭。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生灵哭
。
外公后来问习鹊,他为什么能用没有词语的哀歌将白先生触动,让它跟着他走。
习鹊说,在人还没有学会用词写字之前,一切生灵的魂魄都是靠情绪沟通的。当人学会遣词造句咬文嚼字的时候,人跟人之间更加容易沟通了,但跟其他生灵有了隔阂。因此,要想跟其他生灵沟通,便要弃掉那些词语,返璞归真。
这其实是他对那个陌生人说的话的理解。
但是习鹊还说,其实白先生不是他带回马秀才家里的。白先生本来就想着要去马秀才家里,只是它不能就这样回去。而他充当了这样一个因素。
外公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就说:“很多失而复得的东西,其实本来就没有失去过。真正失去了的东西,是找不回来的。”
他这么说话,或许是受了那个陌生人的影响。
白先生没有想过离开,小米的魂没有想过离开,或许他们都想过要主动回来,但是他们缺少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是由习鹊提供的。
习鹊的哀歌就像一条无形的线,在夜空中跌宕起伏,挥来舞去。线的一头在习鹊这里,另一头在白先生那里。习鹊就这样“牵着”白先生一步一步往马家老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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