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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大营中,苍穹之上同是与千里之外的盛京一般的皎洁月色。
主帐之中烛火幽幽,静坐于软榻上的寂泽修犹未褪下一身铠甲,其目色深远,神色凝重而不可捉摸。随之贺钊、沐云州与阮瑾轩三人陆续被其宣至账内,并一同围坐在其身侧。
平原之中夜风呼啸疾疾,一时账内唯有他们四人。
“朕想听听对于前两日凉州的战役,你们有何见解?”
寂泽修的这一问,恰巧击中了在座几位心照不宣的心事。而今夜,也确是他们一同解决这一问题的眉睫之刻。
“凉州连连战败,臣私以为并非我军的兵法有误,将士不精,而是敌人仿佛事先知晓了我们先前所操练的战术一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防不胜防。”阮瑾轩顿了顿,继而眉头紧锁,直言不讳道,“臣以为,应是咱们之中。出了内鬼。”
此言一出,贺钊与洛云州二人立马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复而神色复杂地将目光移开。
没错,阮瑾轩所言,也确然是他们心内所想。
那个人,手中必然掌握着如今军中的不少权力,早已事先知晓出战之日的军营阵法,并将此头等机密提前透露给了敌军……
可如今在座帐中的几位,彼此已是战场上最为亲近的战友。虽眼下之情难能辨明,可他们却又着实不想毫无凭据地去怀疑对方。
“瑾轩所言,亦是朕今日所想。”须臾之后,终是寂泽修冷静启声道,“至于叛军之人,朕亦坚信,并不是在座的各位。”
闻言如此,阮瑾熙心内不免一阵感动,可他脑海之中的疑惑却犹未消除。
“可是陛下,到底出战当日的兵法,唯有我们三人事先可得……”
寂泽修生性冷傲、素来少语寡言,可在而今这般节骨眼上,他也终是不再遮掩地道明心中所想,“你们是朕最为亲近的人,朕坚信,你们之中任何一人都不会为番人所效力,且对乱臣贼子俯首称臣。可是,朕却不能全然相信你们的身边人!”
“陛下,”贺钊眉目一敛,宽厚的双掌相互紧握,“您的意思是,我们身旁的随从亲信有问题?”
寂泽修从容不迫地端起身旁温热的茶盏浅抿一口,继而再度镇静启声道,“凉州战役之前,可有人向身侧亲信私言行军之事?”
阮瑾轩与贺钊果决地摇了摇头。
唯有洛云州一时眉头紧拧,面色不尽自然道,“臣确有与身旁的罗仑提及此事……可罗仑他是自小随臣一同长大的家仆,臣不信他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寂泽修心内模糊地映现了洛云州口中名唤罗仑之人。
记忆中,那人似乎自小便寸步不离于云州身后。其身材稍短,望之面容腼腆憨厚,倒也确然不似卖国求荣之人。
随即他眉梢微挑,神色探寻地望向了自己的那位素来正直表兄。
“罗仑身旁,有什么亲眷?”
“他是臣家妹羽燕的乳母林氏唯一的儿子,因着父亲早逝,自小便随着他母亲在府中一共生活。”到底是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回忆至此处,洛云州心内自是五味陈杂,“他和肖满随臣一同长大,可自从两年前肖满害喜故去,在臣身侧当差的便唯剩罗仑了……”
“那凉州之役后,罗仑可有何不同寻常的言行举措?”
行事稳重且鲜少开口的贺钊此刻忽而目光灼灼地将目光投向了洛云州。
凉州之役,因着军机泄露,平白无故地断送了数千名热血将士的性命。而作为那日行军首领的他,心内又怎能不愧疚不痛惜?
位于其对侧的洛云州双拳紧捏,目色凝重。
到底如今已是众矢之的罗仑,可曾是自己全然信任着的人!
“那一夜,他似乎无意中向我探寻了陛下可否定夺了下回进攻的时日与将领……他还说若是下回出军前陛下与我商讨,不论前情如何,我都应提示陛下应避开凉州高险的北侧,而选择从南侧攻守。”
“凉州南北两侧地势皆是鬼斧神工、变幻莫测,又何来难易之分?”阮瑾轩手握案角,星眸微眯地将目光投向了洛云州,“关键是云州,你会相信他吗?”
“先前我丝毫未曾怀疑过他,”洛云州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而今我亦害怕去怀疑他。”
“洛将军,若此事还不尽快解决,我们又可曾对得起慨为山河抛热血的帝国将士们?”
见洛云州神色犹是优柔寡断,贺钊心里顿时燃起了一把无名火。
那一日,那么多将士在他的眼下中计而白白送命,他无能为力,懊悔莫及,他寝食难安!可而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欲浮出水面,洛云州难道还能生出恻隐之心?
“云州,今日归去,若罗仑犹问起下回行军之事,你便同他说朕采纳了你的意见,并下回起从南侧攻守。”眼见贺钊心绪略为激动,寂泽修即刻不忙地启声下令,“贺钊,随后你仔细安排几人,日夜注意着罗仑的动向,一旦有异,素来禀报。”
二人神色各异地对视了一眼,随即齐声领旨道,“遵命。”
尔后几日,贺钊几人紧盯着罗仑的动向,而沧州大营一如往常般日日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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