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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别扶我,我想跟老爷胡言乱语几句。”林大将军托住林鹏双臂,林鹏反手握住主人的手臂,似乎也有许多事想不明白的皱紧眉头,“老爷难道没觉着,这位少侠,除了像老爷,眉眼间还有当年程夫人的一些品格吗?”
林大将军一愣,林鹏继续道,“老爷,世上倘无血亲之人,如何会生的这般肖似?咱们族中,多少与老爷血亲相近之人哪没哪个如那程少侠般像极了老爷。老爷可问过他的出身来历?”
“他是荆州人,父母双全。”
“父母可是亲生?”林鹏继续道,“我观他虽则寻常布衣,却是挡不住的英雄气。寻常人家,哪里生得出这样的孩子?”
“老奴再说句犯忌的话,老爷自幼天资卓绝,同龄人中鲜有能与老爷比肩者,如今成就更远胜太爷,老爷这样的人物,苍天也不会让老爷没有后嗣之人的。老奴绝不会看错,老爷,你仔细查一查吧,莫留终身之憾啊。”
忠心耿耿的老家人这样说,林大将军壮年无子,本就是一桩心结,见到旁的出众少年从来不吝提携,如赵丛这样的内侄儿都没少指教,一想到老家人的话,林大将军都不禁怦然心动,心里仔细琢磨起林程的相貌来,不知是不是老家人说的那些话的缘故,的确与当年和离的程氏有些像。
可当年程氏和离,陪嫁悉数带走,林大将军还给了她一些浮财,一辈子衣食无忧是足够的。
而且,和离之际,程氏并无身孕。
林大将军把当年服侍过程氏的林家老嬷嬷寻来,打听程氏当年月信可有迟滞,这老嬷嬷是服侍过林大将军祖辈的人,早已出府回家养老,大将军有问,老嬷嬷想了又想,说,“当年程夫人月信不是早就是迟,老奴记得,的确有俩月未曾换洗。老爷跟程夫人闹的厉害,我还劝夫人,是不是请个大夫诊一诊,倘是有了身孕,也能缓和些。后来乱七八糟的事,夫人又来了月事,大夫也便没请。”
“你真记得是又来了月事?”
“这忘不了,我心里很觉着可惜。老奴也上了年纪,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因为当时夫人跟我说过,她梦到咱家祠堂前的那口老井里飞出一条金色大蟒。这在民间都是生儿子的好兆头,我才劝夫人请个大夫瞧一瞧的。”
林大将军赏赐过这位老嬷嬷,请她不要再对旁人讲,心中一时澎湃一时又想不通,与程氏和离前至少俩月的时间,他们并无同房,老嬷嬷也说程氏和离前又来了月事。
可程氏说的那梦,便是林大将军不懂这些民间传说的,也知这是个大大的吉梦。
林大将军再次请林程过府说话,送他一套金丝软甲防身,寻个由头打听起他家里的事,“你父母有你这样出众的孩子,不知在荆州做何营生?”
“我爹是乡里的教书先生,身上有秀才功名。我娘就带着妹妹做做家事。”
“怪道看你英挺之中还有几分斯文,只是你家是读书人家,你怎么倒习武了?”
林大将军先对他有引荐空净大师之恩,如今又赠他宝甲,林程纵是心胸旷达,此时也觉着人家对他恩情不浅。他也喜结交英雄人士。虽则出身贫寒,林程并不讳言家中事,“我小时候也是跟我爹念书,有一年老家闹旱灾,我们一家子外出逃难,说来惨,我们虽弃了家业走的早,路上也几番遇险,要不是仗着些运道,怕活不到这会儿。我就是那会儿,因缘际会学了些粗浅功夫。后来灾情过去,回老家重整家业,我就没啥念书的心了。我念书也不算笨,不过,总觉着在武功上天分更好,我看旁人习武,看一眼就能领悟几分,背书就没这样的进益。我早想出门闯荡,我爹总不答应,还是我妹求情,我爹才说得考中秀才才能出门。我在家苦读了一年,总算把秀才考下来,这才出的门。”
林大将军赞他,“我就说你身上带了些斯文气,果然是文武双全。”
“这算什么文武双全。秀才试主要考的就是背书,把四经、五书、六艺都背下来,再连带注释背几遍,到府城读几日官学,能揣摩住知府大人的喜好,若运气再能好些,基本上八。九不离十。”林程并不将此视为什么了不得的事,“我看还不如藏书阁的武功秘法深奥。”
林大将军这样的官场中人,对才子有着最淳朴的认识,那就是看这才子有无功名。听到林程竟有秀才功名,不禁赞道,“你今年才十八岁,中秀才年纪更小,若是科考,必有一番成就。”
林大将军这样细致的打听他家里的事,林程听说林大将军家好几个闺女,他当时年轻,武功便已臻至一流高手,心中也有几分自视不凡,想着大将军不会是想招我为婿吧。林程便有意透露,“不了。我中秀才后,我爹就答应给我和妹妹定亲,我再随陆将军立些功业,过两年我妹满十八,我也能体体面面娶她过门,接爹娘来帝都过好日子。”
林大将军又不懂了,“怎么跟你妹妹定亲?这又是怎么说?”
“我爹娘对我有大恩,说来,我并不是他们亲生。当年我爹随县里抓了一伙人贩子,救出好些孩子,县衙里没有育婴堂,便说要送到府城去。我爹那年刚中秀才,他跟我娘成亲好几年没孩子,就想抱养一个,我当时还在襁褓,他便抱了我家去养,后来我娘生了我妹妹。当时抱我回家时,那襁褓上绣着个程字,我爹想大概是我的姓氏,我就一直姓程了。”
林程道,“我跟我妹青梅竹马长大,她比我还聪明几分,我能娶到她,也是我的福气。”
林将军试探的问,“这些年,你就没想过寻找亲生父母?”
“我爹倒是说过,说我总在外头乱跑,倒是能试着寻一寻。当时的襁褓,两位老人家还存着,我看那料子挺舒服,是上等湖绸,衣裳也做的精致仔细,可这世间大户人家多如牛毛,哪里就能这样巧,何况都过这些年了,也无从寻起。”林程一向看得开。
林大将军道,“凭你一个年轻人,自然无从寻起。待你年纪大些,就知刑部的厉害了。一块布,他们就能从布丝里判断出这布是用什么织机织就,寻常穿的是都是些什么人。若是上等湖绸,那就更好说了。寻常湖绸常见,用得起上等湖绸的,必然是体面人家。你那襁褓若带在身上,不妨交给我,我与刑部黎侍郎相熟,请他帮忙看一看,想来能帮上你的忙。”
“我这马上就要去北疆,哪里会带那东西在身上。”林程说。
林大将军叹道,“我劝你把此事放在心上。我比你年长些,算是你的长辈。阿程,你自幼不知生身父母,你养父养母待你如同亲生,你虽经过一些苦难,可你自身出众,以后搏个前程亦不难。可你没做过父母,不知父母的心,你的亲生父母对你而言如同陌生人,认不认识他们对你这样心胸豁达的人而言影响不大,但父母不一样,亲生骨肉遗失,那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伤痛。可能你的父母依旧在找你,或者他们为寻你伤心生病,他们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给林大将军这样一说,林程也有些不好受,他想了想,“那我以后将东西带来,我又要劳烦大将军,您这一次又一次的帮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大将军一笑,“你我岂是这样的拘泥人,倘寻常不入我目之人,求到我跟前,我不见得多看他一眼。你这样的好后生,我打心底喜欢,帮你又怎么了,我乐意。你若愿意,也不必大将军长大将军短的,岂不生分。便唤我一声林叔叔如何?”
林大将军这般折节下交,林程又岂是不识时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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