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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孟阳急得顿足道:“章学士且慢走,我将此事禀给县君。”
片刻后章越被引至内室在一道垂帘前站定,章越在外,一名女子在内道:“帘外可是章学士?”
章越知道对方就是高滔滔,于是道:“正是在下,见过县君。”
“听周记室说章学士方才言中,宫中似有另择他人之意,不知是真是假?”
章越道:“此乃禁中密语,下官怎会知道,就算知道,下官也不敢泄露。方才只是劝团练为了自身计罢了。”
帘后的高滔滔悠悠然道了一句:“团练如今病糊涂了,我是怎么劝也劝不得。不过我心底有数,之前司马学士与章学士劝陛下立储之事,我一辈子都记得。”
章越心底暗喜,面上道:“在下惶恐。”
帘后传来轻笑,但见对方从椅上走下至帘边似在打量自己一般。章越不由背后渗出冷汗。
但见对方言道:“章学士果真是有龙凤之姿,又是这般年纪,你是大登科后小登科,娶了吴家的娇妻。团练也是一般,我十五岁嫁他,可谓风风光光,民间都言皇室娶了儿媳妇,皇后嫁了女儿。”
“你这般年轻,要想想以后在朝的日子还有几十年……说不准到时与团练还要常打交道,若有这份恩情在,想必是可以长久。”
章越明白对方的意思,这话可谓说得相当直接了。
想必是可以长久,说白了就是君臣长久了。
相比于赵宗实的顾虑再三,进退失据,这高滔滔可谓毫不掩饰对权力的野心与欲望,而且言语间颇具驾驭之术。
这高滔滔看来着实厉害啊!难怪赵宗实至今也没有纳妾,看来是作了妻管严。
章越道:“启禀县君,官家与相公们都是诚心诚意立团练为皇子,若能促成此事在下一定尽力。”
高滔滔笑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劝团练。至于官家相公那边也请学士替团练多多美言才是。之前来传话之人都不太济事。”
章越心道,我是替官家中书来传话的,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反而成了给你办事的。你自己不进宫,反而怪前面十八个使者不给你在皇帝宰相面前说好话,这逻辑实在是感人啊。
如此我不是又与前面十八个使者一般无功而返,白来一趟了么?
章越道:“在下明白了。这天下间凡人争丝毫之利,至相争夺,而今日团练辞不赀之富,至今十八疏仍不受命,可至其贤远于凡人。有识之士闻之,都会称赞官家识人之圣明,天下所托得人。”
高滔滔在帘后听了不由笑道:“章学士真会说话。”
章越道:“不敢当,只是章某看礼记上有云,过去儿子听到父命呼,只称唯字,而不称诺字,诸侯召见臣子,臣不准备好车马,甚至衣裳穿反了也要赶去面君,此是礼数。但团练一而再再而三推辞,这是合乎于礼法所为么?”
“如今我奉皇命而来,召团练入宫面君,既身负皇令即受命而不受辞也,团练却再三推辞,令我徒劳而反。今日如此,章某唯有以臣子大义责怪团练,再回宫复命,还请县君见谅!”
高滔滔闻言不由惊呼道:“章学士安敢如此?”
前面的使者都怕得罪未来的储君,只敢好声好气地的说好话陪着笑脸,但章越不搞这一套,你再不入宫,我真要骂你了。
哪怕储君也要骂!
章越道:“还请县君禀明团练,在下在外室等候。”
说完章越拱手离开。
章越回到堂上,几位内宦皆焦急地问道:“章学士如何了?”
“团练可是答允了。”
章越道:“再等候一刻,若团练不出,我们即回宫复命。”
几位内宦皆是摇头摊手道:“看来又是无法了,今日白走一趟。”
几位内宦长吁短叹了一番。
也是那么多宿望大臣,赵家宗室,亲信内宦来当说客都说不动赵宗实,章越年纪轻轻又怎么说得动呢?
章越等人等了一刻钟,果见王府里确实一点消息也没有,正当众人要打道回宫时。
却见团练赵宗实急匆匆地披着衣裳而出,见了章越急道:“章学士亏本团练一向敬重于你,你竟然如此逼迫于我,于心何忍啊!”
“你这是逼我啊!”
看来赵宗实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章越也是感叹我好心好意让你作官家,你反要怪我,这一家子的逻辑真是……
不过赵宗实身后的王府记室周孟阳却向章越郑重一揖。
打铁要趁热,这是章越与司马光学的。章越转头对内宦们道:“还不快备轿,迎团练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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