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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的灯笼照开眼前的青石板路,奔驰的健马在车队前后不断逡巡,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悦耳的撞击声,混合这马兜铃清脆的声响,刺破了这寂寥的夜色。
夜深入水,寒彻周天,惨淡的星辉透过厚重的晚云。
手持火炬的骑手们背负着绘着龙腾之形的火红旗幡,在车队前后不断地巡游。
马车之中,一双纤手贴着兽脚鎏金小炉,借着这热力温暖她的手掌。
“夫人。”
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婢女捧着刚刚烹好的香茗。她明眸皓齿,笑起来酒窝浅浅的。
“夜色深了,您还是别用茶了。”
那夫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年纪,头上戴着一支沉香木钗,手里捧着一卷古书,她微微一笑,狭长的凤目看着这贴己的丫鬟。
长夜漫漫,不用些清茶,又如何捱过这一夜去?
“咱们从建康出来几天了?”
“自打出了京城,一路向东,走了也有四五日了。”
“京城是京城,建康是建康。”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大梁的京城是神都洛阳,建康是行在。外面那些人弄混了不要紧,你若是弄错了,会让别人笑话的。”
大丫鬟倒是牙尖嘴利。
“由他们笑话,不过是笑话王家,总笑话不到我们谢家头上。”
“这些话,也就在这车里说。”这夫人正色道:“我听听就算了,出去不要乱讲,王谢本是一体。”
她侧着耳朵听了一下。
“马蹄声乱了,絮儿,你去外面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丫头点了点头,在车门边上摸出一件素白色的狐裘披在山上,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这辆马车前有六马,车辐宽广,车厢之中摆着锦榻、书架,陈设极为奢华,一口红泥小炉内滚着热水。
她一向爱素雅,可夫家如此家风,却到底逃不过这一层富贵。
不多时。
“夫人,前面有些污秽,队里的人张罗着清理。”
那名为絮儿的大丫头从外面挤了进来,带来一股铺面的寒意。
“什么污秽,是冻死的难民尸体吧?”
“嗯。”
“这些粉饰太平的话不必说给我听。”
那夫人叹了一口气。
出京之时,便听人提起,说慈州这边生了变故。却没想到这般惨烈。
他们沿官路而来,一路上满是疮痍,四处可见逃荒的难民。若只是如此还则罢了,天气却一日冷过一日。
寒冬竟然比往常时节来的更早更猛烈。官道两旁除了难民,处处可见冻僵的死尸。
夫人从小居于建康,所谓人间疾苦不过是在书上读到,近日眼见耳闻,尤其触目惊心。
车轮吱呀吱作响,却是缓缓停了下来。
“真麻烦,怎么又停了?”
大丫头不满地嘟囔几句,拿起狐裘又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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