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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最后的武器,就像藏在靴袎里的匕首,贴身收藏的毒砂……越少人知道,杀伤力就越强。”怜清浅说这话时正替她梳着头发,铜镜里映出她身后那张垂眸微笑的苍白美颜,温婉斯文的语调令梁燕贞无比心安。
为何怜姑娘不惜打破“最后武器”的持守,也要在水豕面前出现?
怜清浅没同她说话,甚至来不及对上目光,便已越过梁燕贞身侧,朝白衣男子行去。梁燕贞急得低唤:“别……那厮有飞刀!快回来!”
紫衫女郎停下脚步,淡道:“原来你就是‘水豕’,冰无叶。”
白衣男子打量着她。
“……我不认识你。”
怜清浅道:“我夫君识你。符合你这样叙述的人,料想并不太多。”
冰无叶本想称她为“姑娘”,闻言才改了称谓。“敢问夫人芳名,尊夫又是何人?”怜清浅怡然笑道:“先夫逝世多年,是在他死前我们才拜的堂,你不一定知道他曾娶妻。”
冰无叶看着她的眼,瞬间明白她的目的是拖延,等的不是援军,而是无乘庵那厢诸事底定,再无转圜。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聊上一百年也没有意义,要摸一个人的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坏她的事,人一怒便会显露痕迹,转对梁燕贞道:“既然二位在此,无乘庵前打得不可开交的辵兔神,又是谁人所扮?”
在怜清浅现身前,梁燕贞正想到这一处,只是露面与水豕闲话家常的怜姑娘委实太怪,顿时攫走了她全副的注意力。此时猛被水豕提醒,“啪啦”一声击穿另一株枯树,从中取出里在锦缎包袱里的“垣梁天策”,拉着怜清浅低道:“走,咱们瞧瞧去。回头再跟我说冰无叶是谁。”怜清浅温顺地任她牵去,一如既往,瞧不出她对男儿此举抱持何等心思。
梁燕贞没敢大意,双目不离白衣男子,倒退入林时想起一事,扬声道:“那晚我若与竹虎联手,你帮哪一边?”雪白衣影先她一步没入林影,夜风里一抹淡淡的余音,似带笑意。“能够彻底解脱、再没人来烦我的那边。可惜你没动手。”
“……好!我记住了。”梁燕贞哈哈大笑,拉着怜清浅霍然转身,全力施展轻功,朝无乘庵的方向奔去。
◇◇◇
严格说来,无乘庵前并非是二对五打成一团,而是分作两个战圈:竹虎和乔归泉合斗叶藏柯,却明显稍逊一筹,辵兔神的银枪以一敌三,则互有胜负。
天鹏内功高掌力沉,调息复原后一改前势,出手进取,极不好对付;计爷的铁笔铜琶、踏雁歌的鸳鸯钺,都是“一寸短一寸险”的奇械,对上长枪本无优势,但分从三面齐至,若未被“棍扫一片”压制,便多了欺身突入枪围的机会,以致身上虽频添新创,辵兔神也时不时地险象环生,优劣形势变化极快,难以久持,似乎给她柄长剑还更好些。
激斗间女郎连环三扎,一下比一下狠,仿佛后枪能借前枪之势,计、踏二人均狼狈避过,踏雁歌甚至被挑飞了一柄钺钩,但面对第三枪势如叠浪的天鹏老道居然不闪不避,硬攫枪头,十指却止于三寸之外,硬生生被旋搅的枪劲弹开,指甲全都爆出血来!
天鹏嘶声惨叫,被一枪搠入腹中,忙以单手攫住,提起鲜血淋漓的右掌,将枪头连杆劈断!踏雁歌乘机窜至,钺刃一闪,辵兔神手里残剩的枪杆应势两分;计箫鼓由九弟身侧抢出,铁笔铜琶连摔带打,女郎勉强挡了两轮,断杆接连被磕飞,虎口迸裂,鲜血长流!
“小……小姐!”叶藏柯余光瞥见,两记重掌震开对手,乔归泉滚至阶前,竹虎却只退了两步,扔去扭成废铁的单刀,猱身复来,仿佛毋须调息,右手五指指甲黑如墨染,劲风隐含腥气,不给叶藏柯回身救援的机会。
叶藏柯料不到他会将天予神功的第二丹田用于此时,暴喝:“滚开!”拟春剑朝计箫鼓背心一掷,左手撮拳,“砰!”拳掌相交,喀喇声中竹虎倒飞出去,落地连滚两匝,疼得不住扭动,右掌骨轮便未碎成齑粉,眼看是保不齐了。
叶藏柯还未收势,左拳拳背上突然喷出黑血,腥臭难当,原本灰白的左前臂迅速透出骇人青气,显是短时间内连出重招,再也压不住毒患。
另一厢,计箫鼓高举铜琶,正欲朝女郎的羊角盔顶砸落,听见背后的劲风时连扭头都不及,被来剑射穿胸膛,无锷阔剑在他身上留下一枚茶碗大的圆洞,当中的骨骼、脏器连同血肉都被剜空;余势之至,瞠目张口的初老汉子就这么趴倒在辵兔身上,仿佛到死都难以明白,为何汲汲营营的人生竟是如此收场。
“……老八!”天鹏嘶嚎,踏雁歌的哀悼法却更实际,无声无息掠向被尸体压住的女郎,钺刃照准盔下的半截雪颈,奋力削去!
“……小姐!”
叶藏柯眦目欲裂,几欲跪倒的膝腿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蹬起,飞也似的扑向前,这一下后发先至,横里撞进二人间,举臂格住钺刃;碎裂的袖管下,古铜色的虬劲臂肌掠过一抹青鳞暗芒,油皮都未擦破半点,利刃便已弹回。
踏雁歌一怔,叶藏柯本欲起脚,才一动一口血箭便毫无征兆地喷在浪人面上,踏雁歌闷声倒地,手一扬,不知何来的大群鸟雀涌至,发疯似的撞向叶藏柯。叶藏柯以臂遮面,挡在辵兔神之前,如万箭攒射的雀鸟或弹开飞坠,或血肉糢糊,撞得臂间鳞芒频闪,明灭的青辉迅速黯淡。
“莫……莫教他回……回气!”踏雁歌大喝。
他说话的语调一向喑弱如病,人又寡言,连社中兄弟都不知他能如此狂吼,但“气”字后忽然无声,定睛一瞧,赫见他一边眼窝里空空如也,怕是遭血箭破眼穿颅,这断气前的一挥一吼已是余力之所注,旋即垂首不动。
但他拿命争取来的两道连击并未白费,“铿”的一响,却是乔归泉持刀跃空一砍,用力之猛,卷口的单刀应声碎裂,随之迸散的还有叶藏柯脑后的青鳞罡气。只见他张臂一挟,来不及扔掉光刀柄的乔四爷连头带臂,活像小黄鸡似的被箝在胁腋下,惧意忽涌,饶命的“饶”字只张了嘴形,喀喇一声给活活夹死。
“姓叶的……纳命来!”天鹏自知无幸,咬牙拔出枪头,连拖出创口的肠碎都不理,使劲搠来!叶藏柯已无起身之力,银枪入腹的一瞬间,《焠击青罡》的鳞纹自溢血的肌肤底下浮现,却因用力过猛,生生折断了入肉的小半截枪尖。
指甲大小的碎钢斜上激射,天鹏闪避不及,自咽底被贯穿天灵,瘫软于死敌的身上。
“小……小姐……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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