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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方可称为“渡”。
“我也知道,你不会心软。”江南树道,“若我非我,你根本不会犹豫——若我所执不在于你,现在岂不是早已湮灭于世了?”
“互为因果,倒也合于自然。”
孟微之讲完便闭上了眼。
神识仍在流淌,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那感觉在灵台间纠结交缠。本来心绪就算不上平静,他也难以将自己如今所思讲分明。此时他在江南树身侧,只想轻握住故人的一缕发,再沉沉睡去。
而琅玕胸口的那个无血无肉的空缺,却又乍然出现在梦中。
*
“听闻天师已率众去攒珠宫暂避,你为何还在此处?”焉阙拿了一罐热汤过来,在孟如海面前坐下,“我虽懂得不多,但看道长的袍服规制颇高,怎么会未能同去?”
孟如海披着毡子,伸出手摸了摸汤罐。他还是不太能够平静地抬眼去看焉阙,愣愣地看从自己衣角的雨水滴落在地。
身侧焉阙站起身,腰际环佩轻响。孟如海只觉久愈的灵根又开始阵痛,他按了按心前,正感到一阵眩晕,听到焉阙在屋前向小童吩咐着什么,好像是要给他安排住处。
这不行。
他一个仙尊,就算隐藏为凡身,也是行踪易寻的。找到了他,便能找到焉阙。
虽说如今的焉阙已然是一个凡人,却与南海天裂、江桐重归脱不开干系。司命手中有旧忆谱,只要阿难一念起,他便能将一介凡人瞬间拉入永劫无间,使其承受被篡改的前身记忆,再去向初元做假证。
假证也就罢了。
重忆前身乃是逆天而行,万千苦痛不可言说,更别提又是一番折辱。为神万年镇守南海、万人朝拜,而成魔千载神骨尽折、被描摹成吞吃人血的妖物,这已然是明目张胆的不仁了。而此时,这一切难道还要重来一遍吗!
可他分明是清白无辜的,又为何要负此罪孽呢。
“你喝些汤罢,然后早些休息。”焉阙在一旁边写信边说话,也没非要他回应,“等雨小一些,我托人送你去攒珠宫那边——不过你们修仙之人大抵都能飞天,我算是多此一举了。”
这性子经了转世轮回,居然还不曾改。
孟如海披着毡子,隔一张桌看向他。外头阴雨天放落少许天光,自窗棂间透过,落在面前人的肩头。
素衣长巾,发中未簪点金,活脱脱的一个书生,苍白瘦削到握笔都松着手腕,哪里有一点南海涛中斩巨龙的架势。
可孟如海望着他,思绪直飞远。他登仙之日,见过初元后,焉阙带着他走过无名江畔万里桐林,意气风发,漫谈悠悠天地,再说要将南海变作天地间第一好道场,使得此间子民再不受妖物侵袭、能够安居乐业。
那时孟如海想,对仙神而言大抵没有“命运”之说,毕竟已然了却大欲、获得长生,上天入地都为了旁人。
就算有祸,命运又怎奈你我。
可他却亲眼看着焉阙自天裂之处坠落却不能近一步,等待那群与阿难一同围杀江桐的神明扬长而去后,焉阙连骨骸都没有留下,神魄附在木叶之上,执念成魔。
那个满眼怨恨、贪于血肉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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