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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然如此,那程某自然不能阻止姑娘。”程亦风道,“请问姑娘查出了什么线索么?又何以确定乔百恒一定是在我楚国境内制造福寿膏呢?”
端木槿叹了一口气,道:“只因那时爆发鼠疫……”
原来当初玉旈云东征之时,为了治疗疫病,使用了福寿膏和熊胆。后来,为应对疫病再次爆发,没有将收缴上来的原属郑国二皇子的福寿膏全数销毁。不久前,当端木槿离开西京,回到东海三省行医时,忽然发觉许多百姓深受福寿膏的毒害。起初还以为是官府收缴的福寿膏被人偷了出去,谁知罗满和顾长风追查之后,发现官府的福寿膏全封不动还在库房里。再经多番调查,在码头收缴了一批烟膏,并抓获烟贩若干,他们交代,乔百恒寻到了之前替二皇子制造福寿膏的那名匠人,在楚国境内种植制作,再贩运到樾国来。甚至也远销蓬莱国,谋取暴利。乔日新得知儿子如此作为,大为震怒,表示要“将这不肖子从乔家族谱里除掉”。目前,罗满已经加强了东海三省所有港口的巡查,防止福寿膏再流入境内。而顾长风也在东海三省发出通缉令,只要乔百恒踏足境内,立刻逮捕归案。
“乔老太爷不是被樾寇挟持么?”臧天任道,“他怎么反而帮着罗满和顾长风?”
“谁说乔老太爷被挟持了?”端木槿道,“他兴修水利有功,本来樾国皇帝要请他到工部做官。但他不愿意,樾国皇帝就改为赏赐他田庄银两,又赐他全家世世代代免除徭役。此外,还赐了他一面‘天下治水第一人’的匾额,下旨凡工部官员,须以师礼相待,遇水利问题,即要向他请教。可谓礼遇有加。最近,乔老太爷还出去巡查了大清河的堤防,说有几处裂隙,罗总兵立刻就派人随他去修缮了。”
“你和樾国的高官似乎还挺熟络!”臧天任冷笑,“他们几时做了什么事,你可真清楚。”
“臧大人不必话里套话。”端木槿道,“罗总兵无论是对抗疫病还是抢修堤坝,都身先士卒。而顾大人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清官,他每个月拨给惠民药局的银子,比从前郑国皇帝一年发放的都多。别处我不熟悉,但江阳的百姓无论多穷,都不会看不起病,吃不起药。”
“哼!”臧天任有些恼火了,愤愤地一甩袖子,“你处处维护樾寇,真不知你有何居心——程老弟,我看这位端木姑娘的话并不可信,说不定是樾国的细作。想利用咱们除掉他们的眼中钉呢!”
端木槿叹了口气:“二位大人信不信我都好。我只是想提醒二位,乔百恒贪得无厌,一心想用福寿膏发财。二位身为一方父母官,他必然想要你们掩护他。而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让二位也都成为瘾君子。方才宴席之上,他请二位喝的那碗汤,就是用罂粟熬成。二位如果喝下去,就会对此物日思夜想,最后就变成了乔百恒的傀儡了。”
“此物如此厉害?”程亦风吓了一跳。臧天任却道:“凭你随口说两句,我等为何要相信?”
端木槿道:“这是乔百恒的惯用伎俩。之前,他往东海三省偷运福寿膏,就是用这样的办法打通关节。听说这里的前任县令也是这样被他控制,后来毒瘾太深,才暴毙身亡的。方才我潜入他家中,发现厨房里有罂粟壳,就知道他又故技重施。那八仙汤的香味奇特,很容易辨认出来。”
“所以姑娘才一再将汤碗打翻?”程亦风想起来便觉得有些后怕。
端木槿点头:“大人,樾国严禁制售福寿膏,如果被发现了,是杀头的大罪。现在罗总兵和顾大人已经在东海三省严查福寿膏,凡吸食者,要限期戒除,贩卖者,斩立决。乔百恒想要偷运福寿膏去北方只怕十分困难。说不定他会在楚国另辟财路。一定要找到他的罂粟田,将这害人之物全数销毁才行。”
“请问姑娘查到什么线索了么?”程亦风问。
端木槿摇摇头:“我已经偷偷查过他的好几处仓库,都没有见到福寿膏。最近我也查遍了揽江附近的山地,并没有找到罂粟,实在不知他究竟将这些毒物藏在何处。”
“也许他根本没就种罂粟。”臧天任道,“不过是樾寇污蔑他而已——程老弟,我明早还要赶路,你若是还想听这位姑娘胡言乱语,恕愚兄不能奉陪了。”说着,拱了拱手,自己往回走。
程亦风虽然也觉得端木槿身为楚人却为樾寇效力,实在大错特错,不过如果端木槿所言非虚,乔百恒的生意对楚国是一大威胁。再想深一层,此人倘若真的在北方犯下如此大罪,自己却包庇他,说不定又会成为樾寇南下的借口,那麻烦可就大了!因此,并不敢怠慢,道:“程某人还没有正式上任,对揽江的一切也不太熟悉。明日我倒衙门里问问此间的师爷。若乔百恒当真制售福寿膏,又企图卖给楚人,我一定依律处置。”
端木槿抱了抱拳:“小女子只求大人助我查出罂粟田的下落。先行谢过。”
“姑娘不必客气。”程亦风道,“你方才打破汤碗,也算是有恩于我程某人。再说,摧毁罂粟田,利国利民。不知姑娘住在何处,我若有了福寿膏的消息,该如何通知你?”
“我离开江阳的惠民药局也有半个月时间了。须得回去看看。”端木槿道,“不如我三天之后再来拜访大人,向大人打听消息,如何?”
“姑娘要回郑国……樾国去?”程亦风皱眉,“姑娘当真是楚人么?”
“当真是楚人。”端木槿道,“论籍贯,乃是江门人士。论师承,我出于神农山庄。我们医门中人,只讲救死扶伤,不问贫富贵贱。现在东海三省的百姓还需要我,我自然就要去。”
只讲救死扶伤,不问贫富贵贱。程亦风玩味着这句话,正因为听来太过正确,才显得有点儿假。“端木……”他喃喃,“神农山庄……请问姑娘和端木庄主是何关系?”
端木槿讶了讶:“大人竟然也知道江湖上的事?神农山庄庄主正是家父。”
“你是端木庄主的女儿?”程亦风也吃惊不小,“你……你……”
“大人莫非是想说,家父身为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也是武林义师的领袖,我这个做女儿的,竟然为樾寇卖命?”端木槿笑了笑,“这可能就是人各有志吧!小女子要赶回北方去了,告辞!”说罢,抱了抱拳,轻轻一纵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程亦风望着那一团漆黑,不禁摇头叹息——真是一对奇怪的父女。端木平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这位端木姑娘说起话来像他父亲一样冠冕堂皇,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赶忙抄起手,缩起脖子,走回住所去了。
次日,臧天任离开揽江前往镇海。而程亦风就到衙门里正式上任。待钱励到了,便问他是否知道福寿膏的事情。钱励将头摇得像波浪鼓:“是何人如此污蔑乔老爷?他怎么可能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什么罂粟壳炖汤,纯属无稽之谈——大人究竟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荒谬之辞?”
程亦风笑笑:“别人这样一说,我也就这样一听。既然是无稽之谈,那就不要提了——可有之前积压下来的公文么?”
钱励见他不说,也不好多问。自取出衙门记事的册子来,指出前任县令生前留下的几宗案子。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程亦风也只得一件一件都处理了。到了下午,又叫钱励陪着自己出门走走,想更深入地了解揽江的民情,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衙门里。只见冷千山已在哪儿等候多时了。
“程大人上任第一天就这么忙?”他笑道,“我还想请你到军营里去坐坐呢!”
“多谢将军美意。”程亦风道,“不过,我乃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常常出入你的军营,似乎于礼不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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