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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能证明什么呢?就算这条河是唯一的通道,方才我也早已推翻了从河里顺逆流进入钱大少爷房中作案的可能性,难道是从空中过去的?像电影里那样踩着竹梢过去?嫂嫂啊,难道我穿的是个江湖世界吗?但如果是江湖人犯案,那就从哪条路都可以进入钱大少爷的房间了——江湖人要是想杀钱大少爷,还用得着专门赶着个雨夜大晚上的动手吗?随便什么时候想杀不都可以?
所以,凶手一定是个平常人,而且,一定是钱府中的人。
楚凤箫没了什么可问的,把我和钱必中都请出了书房,又请钱二少爷进去,钱二少爷的脸色相当难看,甚至从椅子上站起身的时候腿还软了一下,慢慢地走进书房去,将门在身后关上。
由于堂屋里的都是钱家人,所以我也不好在这儿多留,安慰了钱员外几句后便出了房门。由于府中内宅里所有的下人都被叫去接受问讯,所以此刻到处都是一片安静,没有半个人影。因不想立刻回去钱大少爷的院子前和那些人一起干立着等,所以从钱员外的书房出来后我就慢慢地溜达着,心里头细细地思索这件事。
从早上由钱大少爷房中出来后对钱必中百分之百的信任,到现在却莫名地降到了百分之八十。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钱必中有作案的可行性,可他那玩具箱底的刀痕、与钱大少爷住处处于同一直线的地理位置,却怎么也不能令我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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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厢走一厢琢磨,却不料由于太过专心,没注意脚下因下过雨地滑,一屁股就摔坐到了地上。连忙爬起身来扭头一看,见衣服下摆沾满了泥,真是恶心乎乎的。本来这一身儿就是特意多带来的,昨天那身淋了雨到现在还没干,这件现在却又弄脏了……算了,总比换回那件湿衣服得好,把下摆好歹洗一下,凑合着还能穿。
四下里看了看,恰好不远处有一口水井,忙奔过去摇那辘轳,辘轳这东西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现实里看见它还真觉得有点稀罕儿。费力地摇上一桶水来,这辘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突然之间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不可思议的假设呼之欲出。
我连忙将水桶重新放下井去,然后转动辘轳提上来,再放下去,再提上来,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辘轳正转、反转——这个假设如果成立的话——如果成立的话,那还真是一个绝无仅有、胆大心细的行为!
忍不住沿着原路返回,又来到钱员外的书房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里面钱员外的声音在怒喝:“……说啊!你这孽子!你为什么不回答!?昨晚你去了何处?为何没在房里?为何没让下人随着?——你说——你说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你的大哥?!”
钱员外这是在喝斥……钱二少爷?钱二少爷昨晚没在房中?唷。
“爹息怒啊——儿子、儿子怎么会杀大哥呢!儿子是冤枉的啊!”果然听见钱二少爷的声音急叫道。
“那你倒是说啊!——你昨晚为什么没在自己房中?究竟一个下人都没带地去了何处?!”钱员外又气又急,声音都颤了起来。
那钱二少爷却又不肯作声了,紧接着响起了两声扇耳光的声音。
“你这孽子!你你你——你真是要气死老夫而后快啊!你不说——你不说就是承认了杀害你大哥了么?!”钱员外怒吼道。
“爹——爹——你要相信儿子!儿子当真没有杀大哥啊!”钱二少爷又急叫着道。
“你到底说是不说?!”钱员外吼。
“……”钱二少爷又不作声。
忽然房中响起一片惊叫声,听得钱员外的妻妾们尖叫着道:“老爷!——老爷!老爷晕过去了!快去找郎中——”
钱员外居然被气昏了——这个钱二少爷到底中了什么邪?既称自己是无辜的,又不肯说明昨晚不在自己房中的原因,这么一来任谁也不会相信他的话,如果他杀害钱大少爷的罪名成立,必然是死罪一条,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宁可被杀头也不肯说出来?
事情峰回路转,钱二少爷俨然成为了杀害钱大少爷的最重嫌疑人。这当口,那些对府内下人进行问询的书吏们也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将有完全确凿的不在场证明的下人们排除在嫌疑之外,遣散回各自岗位上去。
趁人不备,我扯住一个内用小厮,悄声道:“小哥儿,识得我是谁不?”
小厮纳闷儿地点点头:“识得啊,周先生,请问有何事吩咐?”
我假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道:“是这样的:因我想要弄几条长麻绳家里用,那日你们三少爷答应了从贵府帮我找几条,今儿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大好开口,只是眼看着现在也没我的什么事了,我这就要家去,想一并拿了绳子——因家里急着用,否则我也不会这么急!你们三少爷现在不得空闲,我也不便去麻烦他这事儿,所以还请小哥儿帮忙看看,从哪里能找到长点的麻绳?”
小厮“嘿”了一声,道:“周先生,咱们这儿别的不敢说,麻绳儿却是随拿随有的!我们老爷铺子里的货品都得用麻绳打包结捆,搞得麻绳到处都是——您瞧,那不就扔着一条!”说着用手向墙根儿处一指,果然在那地上扔着一条脏兮兮的绳子。
如此一来,我心中对自己刚才的假设又笃定了几分,立在原处等那小厮取绳子来,不多时小厮回来,怀里抱着好几卷子麻绳,我接过来向他道了谢,趁无人注意我,悄悄儿地回到了钱必中的院子。
钱必中仍留在钱员外的书房里接受问讯,他院子里的丫头见我独自回来也没有多问什么。进得钱必中的卧房,我推开窗扇,见那架同钱大少爷窗前的一模一样的水车仍自随着河水哗啦啦地转动。
我将麻绳一条一条地首尾相接,接成一条长长的大绳,估摸着够了从钱必中这里到钱大少爷的房间两倍的距离,然后脱下身上的干衣,换上昨天被雨淋湿了的、如今尚未干透的那件衣服,将绳子背在肩上,打开窗户钻出身去。
窗外的水车只有两米多高,由极结实的木头制成,车身被梯形木架固定在河底,河水流速很疾。我伸出胳膊,正好能够到梯形木架,然后再伸腿出去踩上架子,整个人就轻松地脱离窗台攀到了木架上。
取下绳子,将它套在水车的车身上,两端系在一起形成环状,这么一来绳身就会随着车身的转动而转动,我一手抓着绳身,咬咬牙,纵身跳入水中,身体很快便随着疾流向下游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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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便到了钱大少爷的窗前,在距那水车有二十多米距离的时候我便尽量让身体靠近石矶这一边,以防冲到水车面前被车身绞到水下去,直到接近了水车,我一伸腿蹬住水车的梯形架,再伸胳膊攀上架去,将手中的绳子先解开,然后也套住这辆水车的车身,将绳子勒紧后系住绳头,重新形成环状,如此一来,钱大少爷窗前的这架水车与处于同一直线上的、钱必中窗前的那架水车便形成了一个拥有两个“轮轴”的传送带,河水从位于上游的钱必中的窗前流过来,那么处于水中的这半边绳子就是顺流,处于空中的那半边绳子就是逆行,只要我扒住处于上方的绳子,就会逆行而上,除了加重了一些重量,却没有任何阻力地被这条传送带以相当快的速度重新传送回钱必中的窗前!
钱必中假借取药为名在钱大少爷的房间里等待,想是为了在窗户闩上做手脚,他了解他的大哥,所以有把握保证这窗闩不被闩上,何况现在是农历五月的天气,即现代人公历的六、七月天气,即便夜里下着雨屋里也是非常闷热的,钱大少爷不可能将窗户关得死死还上着闩。
钱必中脱下鞋子进入屋内——甚至他在自己房中就已经将衣服和鞋子脱下,因此钱大少爷房中不会留下泥脚印,就算有身上的水滴在滴上,大半个晚上的时间也早就干了。脚踏上的泥迹也许是钱大少爷之前留下的,或是钱必中某个部位不小心带上的,这一点已经无关紧要了。
——五六分钟的时间,一来一回,进屋杀人,回房换上干衣,完全,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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