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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子仰起头,清澈的眸子映着点点光芒,手背火辣辣的疼,他缩了缩手,没吭声。
这就是心里有数了,黄菁菁道,“猪生病,她怪在刘云儿身上,还要卖了刘云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经过她允许逗弄她的猪,她的猪本来就有病,借此讹诈上你怎么办?”黄菁菁不愿意以恶意揣度别人,但人心复杂,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才能有法子应对所有。
栓子转着手腕,眼里透着怀疑,如墨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分明有话说,黄菁菁没给他机会,“她能把猪生病怪到自己亲孙女身上,为什么不能讹诈到你头上,以你爹娘的能耐,他们说得过刘云儿奶还是打得过刘云儿奶?”
栓子再次沉默,伸出手,手背一片红肿,他觉得黄菁菁说得对,刘云儿奶真把猪生病怪在他身上,他爹娘会怎么做?
家里又多了一比债务。
“你有没有怪奶不帮你。”
“没有。”栓子斩钉截铁,“我是觉得好玩惹的祸。”
有自知之明,黄菁菁心下宽慰,其他事她会毫不犹豫护着栓子,猪不同,猪在所有人眼中地位超然,是一家人经济的来源,这件事传出去,外人不会认为老张氏蛇蝎心肠欺负个孩子,只会认为栓子不懂事,活该。
“吃一堑长一智,往后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记住了。”
栓子温顺的点头。
小路旁开满了花,经过一块地时遇着了刘家的人,刘冲在地里除草,他先认出的栓子,拔腿就跑了过来,嘴里喊着表弟,栓子面色一喜,看周围,刘家的人都来了,他不安的抬头看黄菁菁,黄菁菁沉着不语,刘老头的做派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至于其他人,黄菁菁暂时不予评价。
栓子领会黄菁菁的意思,一一喊人,略过刘老头没喊,刘老头握着烟杆,坐在倒立的锄头上生气,刘冲告诉黄菁菁,刘家要卖地,还债的日子定在秋天,趁着上半年再种一季粮食,黄菁菁和刘氏说的时候,刘氏泪流不止,庄户人家最看重土地,黄菁菁前几年想方设法也要买地就是想让儿孙过得轻松些。
黄菁菁对刘家的事爱莫能助,也不准刘氏帮衬娘家,自己过得好帮忙就算了,自己日子一团糟还头脑发热,黄菁菁自然要拦着。
刘家的事黄菁菁没什么感觉,可能毕竟没落到她头上,她让栓子把赵小富叫来问问猪的事,赵小富摆明了让人摆了一道,至于是谁,老赵家就那么多人,一问便知。
原主和老赵没打过什么交道,原主能在村里人的指指点点种一直硬气,和她不改嫁,养大四个儿子有关,和老赵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老赵会暗中算计她?
黄菁菁觉得不太可能,不是老赵,那就还有两个人了,赵吉良和文莲,黄菁菁落过赵吉良的面子,而文莲,貌似把赵小富生病的事怪在她头上,认为是她教赵小富滑雪才让赵小富生病的,为了这么大点事,不至于大费周章吧。
左思右想没想出谁在背后搞鬼,栓子回来说没找着赵小富,黄菁菁便由着事情去了,她想揪着背后之人无非是心里纳闷谁想害她,没啥别的心思。
只是她买猪的消息不胫而走,全村上下都知道她要买猪了,她去地里查看韭菜籽有没有发芽,很多人问她买猪的情况。
连前些日子冷言冷语的孙婆子对她都热络起来,黄菁菁刚到地里,孙婆子就走了过来,笑得满眼褶子,黄菁菁不由自主心颤了下,回想她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甚至更恐怖,揉了揉脸,面无表情。
“四娘,听说你要买猪,你不是嫌弃那玩意不好养吗,怎么又改了心思了?”孙婆子坐在地梗上,大有和黄菁菁闲话家常的架势。
黄菁菁对孙家印象不好,她看得出来,孙婆子就是和稀泥的,看似在笑,心里不知打什么主意,和老张氏打交道黄菁菁都没这种感觉,年纪大了,老了,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遮不住了,从孙婆子身上,她看到的全是老态龙钟的沧桑感。
黄菁菁也会有这种感觉,有些事她谁也没说,她皮肤松弛,胸下垂,她拿布带把腰裹得紧紧的,然后拖着胸裹了几层,所以这几天她走路的时候胸不会明显的晃动,腰上的肉不会大幅度颤抖,她挣脱不了岁月,但心里还是想小小的抗争一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美和年龄无关,少女有少女的活力,老人有老人的韵味。
但是看孙婆子,满是认命的妥协,张口闭口就是年纪大了,不要太争强好胜,黄菁菁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孙婆子的来意:借钱。
“年前栽了那么大跟头,差点逼得老头子去镇上要饭,我啊什么帮都帮不上,四娘,我们同一年嫁进村的,又离得近,比别人我们更聊得来些,多少年过去,我们都老了。”孙婆子无聊的扯着地上的杂草,心生感慨。
一声四娘,黄菁菁起了一地鸡皮疙瘩,寡妇更适合她。
黄菁菁背对着孙婆子,眼睛落在放冒出土的绿芽上,两天前撒的种,没想到今日就发芽了,青绿的颜色分布均匀,她高兴得不可抑制,虽然知道会发芽,但亲眼见着的总要比想的令人高兴,她慢慢挪开稍大的土,天儿渐渐暖和,但早晚仍冷飕飕的,夜里要盖一层稻草,早上再揭开,今早是周士仁过来弄的,她竟然没想到已经发芽了。
“四娘,你买着猪了吗?”身后的孙婆子佝偻着背,双腿自然敞着,周围的杂草被她拔得干干净净。
“没,我也不是要买猪,一大把年纪了,没养过猪,想养一只试试,家里的钱全被不争气的给拿了,我哪有钱,买猪也是赊账。”黄菁菁手里有点钱不假,但不想外借,救急不救穷,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孙婆子听她口气不好,自己莫名痛快不少,安慰道,“怕什么,你还有三个儿子呢,我看老大是孝顺的,你开口要钱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周士文为人有些冷,不怎么和村里人来往,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孝子,言听计从的孝子,多少人羡慕黄菁菁命好生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啊。
黄菁菁挨着挨着把大些的泥捡开,怕不小心伤着嫩芽,漫不经心道,“分了家,哪能像从前那样问他要钱,他在镇上做工这么多年没存过一文钱,他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孙婆子不是很懂黄菁菁的意思,什么为自己打算,没有她哪来的周士文,有也是一家人的。
孙婆子又和黄菁菁聊了很多,就是不直接开口借钱,好像等着黄菁菁主动开口似的,黄菁菁假装听不懂,有一搭没一搭和孙婆子闲聊,她挨着又拔了一遍草,没有先进的工具,大家多用手拔,庄稼长虫,也只能一只一只自己找出来。
她把杂草收到一起扔到田埂上,以免又长回地里,孙婆子坐在那儿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黄菁菁就着路边的草擦了擦手上的泥,喊孙婆子道,“孙婶子,我回去了,你一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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